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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渔争议:让不休渔的周边国家占便宜

2012年06月14日 15:09

 

【编者按】

从5月16日12时起,我国南海大部分海域进入为期两个半月的、传统的伏季休渔期。黄岩岛海域位于中沙群岛海域,属于此次休渔制度的控制范围。在此期间,由中国海监公务执法船舶、飞机,以及渔政执法船组成的海上编队将坚守在黄岩岛海域。

让黄岩岛成为国际社会焦点的事件,发生在4月10日。当时,12艘中国渔船在黄岩岛澙湖内避风时遭到菲律宾海军舰艇的骚扰,随后引发中菲之间激烈的外交争端。菲方的强硬,被认为有美国的影子闪烁其中。

尽管中国外交部指出,中方实行海上休渔制度与“黄岩岛事件”无关,但相关专家认为,中国宣布休渔期是中国真心诚意希望通过和平方式解决黄岩岛冲突的表现。随即,菲律宾总统阿基诺三世表示,菲律宾和中国之间关于黄岩岛的紧张局面很快将会解决。此后,中菲之间的黄岩岛外交风波逐步淡化。

虽然中方宣布休渔制度与“黄岩岛事件”无关,但还是让很多人对此产生了联想。同时,也使公众对休渔制度充满了好奇。为此,本报派出两路记者,分别前往海南和青岛,采访南海和黄海的休渔情况。

2012年5月16日,按照惯例,中国在南海部分海域执行为期两个半月的休渔令,对此,越南方面表示反对,称中方休渔令是“无效的”。而海南有的渔民也认为,鱼是流动的,中国单方面休渔,不能有效保护鱼类资源,反倒让不休渔的周边国家占了便宜。

在中国南海边,大大小小的港口,挤满了停泊的渔船,5月16日至8月1日,一年一度的休渔期到来了。

地处北部湾畔的海南省临高县调楼村,拥有大小渔船500多艘,全村13000多人中,绝大部分从事捕捞或与渔业有关的工作,被称作海南第一渔业大村。

“船进港、网封存、人上岸”是政府对休渔期的硬性规定,很多渔民选择一壶老酒、四圈麻将、侃大山来度过两个半月的时光,也有的搞一些健身运动,竖起两根木杆,中间扯上一道网,便是一座海边简易排球场,青年人裸露着黝黑的上身,赤着双脚,闪转腾挪打起“沙滩排球”。

休渔,并不代表着所有村民都能闲下来,调楼港上,大小渔船里都能看到人影晃动,他们在检修机器设备、养护船体;调楼村里,随处可见妇女们坐在家门口修补渔网,她们手脚并用,动作娴熟,神态优雅。

然而,在大船停靠的缝隙中,依然能看到小渔船收拾渔网,鱼贩在收购海鲜,这些不安分的渔民冒着被处罚的危险,昼伏夜出,“运气好了,一趟能挣个300元、500元的,来补贴家用”。一位鱼贩对记者说。

伏季休渔制度

“今年我县应休渔船1961艘,实际休船1961艘,全部做到船进港、网封存、证集中和人上岸。”临高县渔政管理站站长罗民强告诉法治周末记者,临高县临近北部湾,有着长达114公里的海岸线,渔政管理站只有30多人,每年的休渔期,管理是项十分艰巨的任务。

夏季,是幼鱼生长的旺盛期,为了保护渔业资源,促进海洋渔业可持续发展,1995年,农业部规定某些作业在一定时间、一定水域内不得从事捕捞作业。因该制度所确定的休渔时间(即每年的6月1日零时至7月31日24时)处于每年的三伏季节,所以又称伏季休渔。

起初,休渔制度仅在我国东海和黄渤海海域实行,1999年把南海海域纳入休渔范围。2009年,农业部又作出调整,将北纬35度以北的渤海和黄海海域调整为每年的6月1日12时至9月1日12时,北纬12度至闽“粤海域交界线”的南海海域(含北部湾)休渔时间调整为5月16日12时至8月1日12时。

农业部渔业局官员对调整给出的理由是,我国小型渔船占大多数,这些小型渔船主要集中在近岸海域作业,而这些海域多是鱼类和其他海洋生物的产卵场和索饵场。随着全球气候变暖,春季我国近海海域水温逐渐升高,使得经济鱼类亲体产卵时间提前,这些小型渔船对产卵亲体、幼鱼资源及其栖息场所的破坏日益严重。

原来的伏季休渔开始时间比较晚,有必要适当提前和延长,加强对产卵亲体和幼鱼的保护。

“并不是所有的渔船都禁止出海作业,使用单层刺网和钓具作业的除外。”临高渔政管理站副站长王海说,单层刺网网眼较大,一些小鱼可以逃生,钓具对鱼群的危害较小。

“休渔制度实行12年,渔民已经形成习惯,5月16日上午12点以前,甚至更早,不用催促,所有应休渔船便开进渔港。”王海表示,即便这样,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提前发布休渔公告,做好宣传,告诉大家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以及违反规定应承担的后果。

违规作业都要受罚

罗民强的另一个职务,是临高县2012年伏季休渔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负责休渔的日常工作。

“休渔了,反倒比平时工作忙几倍。”罗民强介绍,休渔期间,要重点做好三项工作。

“防火、防盗、防台风,三防中尤其是防火,那么多木制渔船聚集在一起,一旦失火将火烧连营,损失无法估量,所以安排24小时值班巡逻,不允许易燃易爆物品滞留船上,杜绝使用电焊、风割维修船只,从根本上堵住火源。”罗民强对法治周末记者说。

“第二项工作,是组织渔民,做好法律法规、生产技能和航行安全的培训。”罗民强交给记者一叠厚厚的《渔业通讯与紧急避难业务知识讲义》和一本印制精美的《中越北部湾渔业合作协定水域作业须知》。他介绍说:“办为期一周的培训班,事关安全生产和人身财产安全,这些都是要反复讲的,涉外方面更是不能马虎。”

“加大执法力度,强化海上监管,是我们最主要的工作。”临高县渔政管理站拥有一艘海政船和一艘快艇,不定期巡视所属海面,接到举报或命令立刻赶到指定区域。

南海区渔政局在《关于2012年南海海域伏季休渔通告》中规定:“凡违反休渔规定进行捕捞的,没收渔获物和违法所得,处五万元以下的罚款,情节特别严重的,可以没收渔船;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也有违反休渔令铤而走险的,我们在巡查中发现此类船只,无论是中国的外国的,都要受到同等处罚。”罗民强告诉记者,对国内渔船,还实行渔业油价补助与渔政执法挂钩制度,如有违反休渔规定作业,电、毒、炸作业,套牌或使用假船名作业,以及暴力抗法的渔船,一律扣除全年油价补助。

油价补助,是根据渔船主机动力和油价涨幅,对船主实行的差额补贴,据罗站长透露,2011年临高县此项补贴支付了1.1亿元。

调楼村一位王姓船主对记者说:“我们不敢违规出海,去年油价补贴就拿到了12万元,一旦被抓得不偿失。”

根据临高县渔政管理站工作记录,2011年休渔期间,共举办培训班26期,培训渔民达2600人次,进行海上巡航26次,检查渔船186艘,查获违规渔船25艘。

“我总觉得这种休渔管理模式不合理,名义上那么多部门和领导参与,但实际是我们管理站在独自战斗……”副站长王海送记者离开时,欲言又止。

记者看到临高县休渔领导小组名单,组长由一名副县长担任,下设副组长和成员共15人,大多是县直机关和镇一把手。

罗站长谈了自己的看法,渔政管理站的30多人,有12人在渔政船上,20人负责值班和港口巡查,管理这么大的海域、这么多的船只,还要确保渔区稳定,无事故和无违规事件发生,确实勉为其难,休渔需要各部门切实协作综合管理。

 

关于休渔的争论

“我们不同意休渔,你休他不休,鱼还不是被别人抓了去?”

2012年5月16日,按照惯例,中国在南海部分海域执行为期两个半月的休渔令,对此,越南方面表示反对,称中方休渔令是“无效的”。

北部湾,位于我国南海的西北部,面积约12.8万平方公里,东临我国的雷州半岛和海南岛,北临我国广西自治区,西临越南,南与南海相连,是中越两国渔民重要的渔场。

2000年12月,中越两国政府签署《北部湾渔业合作协定》,划分了分界线及大面积的共同渔区。

调楼村村支部书记林益群告诉记者,鱼是流动的,中国单方面休渔,不能有效保护鱼类资源,反倒让不休渔的周边国家占了便宜。

“我们村多名渔民曾因界线问题遭到越方扣船、抓捕,那是真罚呀!8万、10万的送过去,才能赎回人和船。”船主吴老板说。但这几年好了,自从有了GPS定位系统,极少发生此类涉外事件,但他从感情上不能理解中方休渔,“别人吃肉,我们眼睁睁看着,连汤也喝不上”。

林益群建议,休渔期最好改在8、9、10三个月,他的理由是,每年6月至8月正值南海渔汛旺发期,过去渔民生产收入主要靠这个阶段,8月后就会赶上台风季节,中国和周边国家的渔民很少能出海,正好休渔。

而有的鱼老板提出更加奇特的设想,限定区域,不限制时间,“测定鱼的繁殖生长区域,只在这个范围内禁渔不就可以了吗”?

记者在临高采访期间,很多渔民反映休渔制度影响了他们的收入,扣除休渔期、台风季和捕鱼淡季,每年作业时间仅有4个月左右,一般船工只能收入1万多元。

谁该享受休渔补助

“不上船了,挣钱太少。”调楼镇渔民小钟,在一次休渔期间学会了开车,从此便不再下海,开起了出租车。

2012年6月8日,法治周末记者乘坐小钟的出租车到临高新盈、调楼等地采访,他顺便当起了翻译。

谈到出海,小钟如数家珍,捕鱼要看流水(潮汐),没有流水捕不到鱼,半个月一次流水,出一次海往返7天左右,船工没有底薪,按本次收获销售额的3%提成,运气好的时候一次能分1000多元,一个月也就是3000多元,一年最多不超过两万元。“哪能比得过开出租车?工作稳定,天天有收入,每月最少五六千元的纯收入”。

调楼镇是个农渔结合的大镇,从住房上来看,农村和渔村有着明显的区别,农村普遍是平房农家院,而渔村却能看到很多楼房别墅。

“真正富起来的是船老板。”小钟说,出一趟海,大船可挣6万到9万元,小船也有两三万元。

“我们日子也很艰难,从来没有享受到政府的休渔补贴。”在调楼港停泊的一艘大型灯光诱捕船上,船老板也向记者诉起苦,“12名船工,分给他们每人3%的提成,扣除油费维修费,几乎不挣钱。”

根据政府文件,休渔期间,要做好特困渔民的扶贫救济工作,对特困渔民尽早给予补助救济,保持渔区的稳定。

临高县渔政管理所所长罗民强向记者介绍,其实休渔补助微乎其微,每户只有500元,申请程序是由各村报上困难户,然后地方渔政部门上报省厅,再由省厅下拨直接发到他们的银行卡上,但船工流动性太强,休渔补贴只能针对船主。“这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补助困难户还要靠当地政府。”他说。

调楼村支书林益群告诉记者,去年调楼村上报了10家困难户,得到的反馈是未曾收到补助款。

而有的渔民提出意见,一条船动辄价值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元,这样的船老板会看上那区区500元吗?发给他们补助岂不滑稽?真正的贫困户是那些为别人打工的渔民,却不在补贴考虑范围。

黄锦阳,今年52岁,在调楼村是公认的贫困户,他告诉记者:“我有3个孩子,最大的28岁,最小的23岁,长到18岁以后,个个患上狂躁型精神分裂症,每天靠大量药物维持,休渔期间我也不能外出打工,想申请休渔补贴却找不到门路。”

同村人柯某有3个孩子,大儿子又生下3个孙子,妻子脑血栓,“家里人口多,负担重,妻子看病也需要钱,休渔补助却不针对我这样的困难户”。

在调楼港和黄龙港,停靠的大多是灯船和拖网船。灯船,顾名思义,船上布满了灯泡,靠灯光诱捕鱼类。这两种渔船休渔期都是严禁出海作业的。

然而,在这些高大的船体掩护下,还有小渔船在活动。渔民乘坐泡沫塑料制成的筏子,把小船上的鱼运到岸边,再把柴油、食物等出海必需品运到小船上。

这些小渔船,也是休渔期间禁止出海的对象。

“没有办法啦,休渔了没收入,只好弄点小鱼小虾养家糊口了。”黄龙村渔民告诉记者,他们下午出海,第二天早晨返航,主要在近海打鱼,运气好时能挣个三五百元。

渔村的女人们

“休渔了,渔民都干什么呀?是不是谈婚论嫁生孩子呀?”面对记者的问题,小钟笑了。“其实渔民大部分时间还是在陆地上,大可不必选定休渔期相亲成亲,我们这边的婚俗是看男女方的八字属相,拿去找先生算一算,说什么日子结婚好就定什么日子。”

渔村的街道上,可以看到很多年轻女子抱着孩子,她们稚气未脱,与其说是孩子的妈妈,倒不如说是孩子的姐姐更令人相信。

“我们这边结婚都早,有的十七八岁结婚,十八九岁就当爸妈了,结婚就是摆摆酒席,等年龄到了再领证。”小钟说。

在临高的渔村,随处可见妇女劳作的身影。

她们坐在家门织补渔网,用一只脚和一只手撑起渔网,另一只手飞快地穿梭,姿态很优美。“补一天渔网,可以挣25元至30元”。小钟介绍说。

甚至,一些妇女干起了体力活,在建房工地运送钢筋、水泥等建筑材料。记者吃惊地看到,在高高的脚手架上,居然有妇女在当壮工。

相比之下,男人的身影更多出现在牌桌前、酒桌旁,或聚集在一起闲聊,看着女人干活。

小钟告诉记者:“就是这样,在我们海南,男人比女人活得舒服,出海或打工回来什么

也不干,女人忙里忙外,男人喝酒打牌,天经地义。”

文章来源:http://www.71.cn/2012/0614/677623.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