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青云梯”成为“落马梯”之反思

 

【反腐倡廉】

【事件介绍】

 

原雅安书记迷信风水先生耗资2000万建"青云梯"

5月4日，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发布消息称：近期，四川省纪委对雅安市委原常委、常务副市长蒲忠进行了立案调查。

经查，蒲忠的行为已构成严重违纪，其中部分问题已涉嫌犯罪。日前，四川省纪委已将蒲忠移送司法机关依法处理。

记者获悉，蒲忠是去年11月中旬被四川省纪委带走的。与其同期接受组织调查的还有时任雅安市委书记徐孟加。

在徐孟加和蒲忠之前，已有雅安市下辖的荥经县委书记蔡中率先落马。

4日，有雅安政界人士认为，以蒲忠被移交司法为标志，雅安建市以来第一次涉及地方一把手的窝案，已逐步进入司法阶段，更多案情或将渐次浮出水面。

但亦有四川官员表示，这一窝案离揭盖尚早，他的理由是，雅安的窝案与早前落马的原四川省政协主席李崇禧关系密切。

蒲忠-徐孟加-蔡中

公开简历显示，蒲忠与徐孟加、蔡中从政经历多有交集。当地消息称，徐孟加、蒲忠落马，与蔡中有关。

蒲忠，生于1969年10月，从四川师范大学政教系政治辅导员到雅安市委常委、市政府常务副市长，花了25年。

这名在雅安官场被认为是徐孟加“干将”的官员，在徐2005年主政雅安后，仕途一路看涨，从雅安市雨城区任区委副书记、区长一路擢升雨城区委书记，雅安市副市长，雅安市委常委、副市长，雅安市委常委，市政府常务副市长。

公开简历显示，蒲忠与徐孟加、蔡中从政经历多有交集。来自雅安政界的消息称，徐孟加、蒲忠落马，与蔡中有关。

蔡中落马，发生在2013年9月。

去年9月13日，四川省纪委通报了4起涉及“四风”问题的典型案例，多名干部被查处。其中，时任荥经县委书记蔡中违规决定购置办公用房案名列其中。

通报称，四川省纪委对群众举报荥经县违规购买别墅用于县级机关办公的问题进行初步调查。

经查，2012年7月，蔡中提议并决定由荥经县国资公司以每套360万元的价格购买某房地产公司的10套别墅，经装修后用于荥经县13个部门办公。另外，蔡中还涉嫌其他严重违纪问题。

2013年9月，经四川省委同意，四川省纪委决定对蔡中违纪问题立案调查。

一名雅安官员回忆，蔡中落马后，当地即传言徐孟加料将落马。在雅安政界，一个共识是，蔡中的升迁得到了徐孟加的提携。

蔡中，1990年7月至2002年9月，在四川省水产局任职。1997年1月至2000年12月徐孟加出任四川省水产局局长时，蔡中亦在水产局任职。

蔡中仕途与徐孟加的第二次交集出现在雅安。

2002年9月后，蔡中调任雅安市雨城区任副区长。2005年，徐孟加从攀枝花市委副书记任上调任雅安。

一年后，2006年6月，徐孟加出任雅安市长。蔡中的仕途也一直在雅安境内辗转，2011年10月，其官至荥经县委书记。

值得一提的是，在蔡中任职雅安市雨城区期间，蒲忠是蔡中的上级，历任雨城区代理区长、区长和区委书记等职。

 

西蜀天梯揭开窝案一角

蒲忠涉贿与徐孟加主政雅安期间力推的“西蜀天梯”工程有关。工程原计划投资1000多万，最终造价逾2000万。

蒲忠与徐孟加被带走后，雅安政界与坊间一度情绪高涨。4日，一名雅安官员称，证实徐孟加被带走后，当地不少人放起了鞭炮。

4日，有消息人士告诉早报记者，蔡中涉嫌的罪名是贪污受贿，以及生活作风有问题。

“目前官员移送司法的模式是纪委立案调查，查清事实，然后移送检察院。但四川省纪委的通报有这么一句：其中部分问题已涉嫌犯罪。我们的理解是鉴于雅安窝案的复杂性，蒲忠的问题，还有进一步查证的空间。”上述消息人士作出分析。

另一名雅安官员掌握的消息是，蒲忠涉嫌受贿的部分事实，与徐孟加主政雅安期间力推的“西蜀天梯”工程有关联。

公开报道显示，2009年7月2日，“西蜀天梯”工程竣工，并举行“喜迎建国60周年 全民健身登西蜀天梯”团体越野登山比赛。雅安市、雨城区相关领导出席竣工仪式。时任雨城区委书记、区人大常委会主任蒲忠在仪式上致辞。

官方简介称，西蜀天梯位于雅安金凤山，总长226米多，坡度33度，总高差149米，共计11梯879步，每梯间都安装了寓意深刻的浮雕。

彼时，当地媒体称长期以来，由于山道崎岖，制约了金凤山公园的开发建设。西蜀天梯落成后，为登金凤山又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

只是有雅安官员不这么认为，“原来在金凤山间已经有一条山路连接了山脚和山顶的寺庙，很漂亮。”而坊间更是传闻，这是徐孟加听从风水先生为自己建造的青云梯。

上述消息人士称，西蜀天梯原计划投资仅1000多万元，但建设过程中追加了一次投资，最终的造价为2000多万元，“个中猫腻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但他未能提供相关证据。早报记者向雅安市官员求证此事，但多名官员均表示不知情。

有接近雅安市政府的消息源称，西蜀天梯的问题，不过是雅安窝案的冰山一角。

徐孟加的“遗产”

徐孟加在雅安的口碑几近负面。当地官员想不起徐的政绩，但记得“他最大的特色就是官话套话连篇。”

徐孟加，大学毕业后入伍。1986年1月，转业至当时的四川省农牧厅。1997年1月，徐孟加升任四川省水产局局长，官至副厅级。

2000年后，其转任四川省攀枝花市委副书记长达5年。

让徐孟加仕途更上一层楼的时间是2005年。当年7月，徐孟加调至雅安市，任副书记，后出任市长。四个月后，又任雅安市委书记，书记市长一肩挑。

及至2013年11月落马，徐孟加主政雅安7年零5个月。这是雅安2000年建市以来，任职时间最长的市委书记；但他也是雅安第一个落马的主政者。

在他之前，雅安的主政者，在四川政界仕途均被看好。

徐的前任是现任成都市人大常委会常务副主任、党组副书记的侯雄飞。离开雅安后，侯雄飞曾在四川省委宣传部工作长达近七年。有川内记者评价其亲和力强。

侯雄飞的前任是现任四川省委副书记、省长魏宏。在其任上，曾推动雅安乡镇一级的公推公选改革。

雅安官场人士认为，对比前两任，徐孟加在雅安的口碑几近负面。这名官员想了很久，却没能回忆起徐的政绩，“他最大的特色就是官话套话连篇。”

令雅安人印象深刻的是，徐孟加在2013年4月20日雅安芦山地震中接受央视连线时的表现。

芦山地震发生后，央视连线徐孟加，电话里，他历数有多少四川省党政军领导奔赴地震灾区，这一表述很快被主播打断。

这一视频传到网上，徐孟加被指责“拍马屁”。徐孟加后来在接受《中国经济周刊》记者采访时回应称：“我的性格里边从来没有溜须拍马的一个基因。”

一名雅安当地的官员认为，对地方发展而言拍领导马屁不可怕，可怕的是地方经济在徐孟加任上发展缓慢。

2006年，徐孟加刚担任市委书记时，雅安全市GDP为148.91亿元，在四川21个市州中排名倒数第四。

徐孟加主政6年后，2012年，雅安全市GDP达到398.05亿元，仍是倒数第四。

但2013年8月，《雅安日报》却认为——雅安市从生态发展的理念上考虑，放弃了对GDP的片面追求。市委、市政府不断在内部淡化GDP，而强化绿色GDP。但是，这十几年GDP发展速度是雅安历史上最快的。

事实上，对于经济发展，徐孟加有自己的理解。他想借媒体向公众阐述自己的生态立市，即：宁要青山，不要金山。但徐的现实施政，很多举措却被认为与自己的口号背道而驰。

 

《南方周末》曾报道称，徐孟加曾提出要将雅安的中竹纸业建成“世界一流”的企业，这个口号一提出就让班子成员很茫然。中竹纸业由雅安纸浆厂改制而来，本身效益不高，对环境污染还很严重，属于落后产能，是政府急于甩掉的包袱。

而徐孟加提出的具体措施是动员全市农民栽竹子，为纸厂提供原料。这在领导班子中引起了激烈反对。但在徐孟加的力推下，这项政策还是得到实施。

芦山地震后，政界对徐孟加另一批评是领导灾后重建不力。一名雅安官员称，徐治下，虽有各级领导重视，但雅安灾后重建进展缓慢，许多工程开工剪了彩，就没了音讯。

一名四川省官员认为，雅安窝案尚未到收网阶段，“徐孟加在雅安干了那么多年，盘根错节，恐怕没人相信雅安的窝案仅是浮在水面这三个。”

2009年5月，《新京报》曾专访徐孟加。

当时，他曾问记者，“权力的本质是什么？”

“权力的本质是信息。官员级别越高，所能掌握的信息越多。雅安谁掌握信息最多？那肯定是我，因为我权力最大。”徐孟加自问自答。

“权力最大”的徐孟加现在已无自由，在雅安他的一些下属据说现在还在搜集他涉嫌犯罪的证据。

目前，四川官场对他不利的传闻是，身陷李崇禧案，亦在雅安蚕食多种利益。而值得注意的是，他的一些下属目前已调离灾后重建的权力核心。

“青云梯”何以成为“落马梯”

其实，官员落不落马，跟风水到底有多大的关系呢？刘志军成天拜佛烧香、办公室里放着靠山石，不一样倒台？李春城给先人移坟，花费上千万做道场，不一样沦为阶下囚？倪发科花数亿元建行政中心时，花巨资聘请风水大师定造型，最终不也是锒铛入狱？

越来越多的事实显示，烧香拜佛、大搞封建迷信，其实并不能保官员们平步青云；相反，在大肆搞封建迷信的过程中，还会因为项目过于招摇、存在回扣贪腐等状况而导致官员落马。就像徐孟加造的这条“西蜀天梯”，并不是一条通往仕途顶峰、可以让他平步青云的“青云梯”，而是一条通向监狱深处，令其身败名裂的“落马梯”。这条造假逾2000万的天梯，简直就像大山深处的一封举报信，昭示着他的罪恶。

可即便如此，为何还有这么多的官员甘愿沦为大师、相师的门下之徒呢？早在2007年发布的《中国县处级公务员科学素养调查报告》就显示，47.6%的县处级公务员不相信迷信现象。此外，一半以上的县处级公务员多少都存在相信求签、相面、星座预测和周公解梦4种迷信的情况。而最近，中纪委在通报李春城所涉及的违法违纪行为中，除了公开意料之中的受贿渎职外，还包括了其“滥用职权进行封建迷信活动”，这在中纪委以往的通报中非常罕见。可见，官员封建大搞封建迷信，已经引起了中纪委的足够重视。

说到底，之所有有如此多的官员热衷于跟算命大师们搞好关系，甚至不惜建造饱受百姓诟病的豪华建筑、超标官衙、无用天梯，也要相信算命的所言，还是因为他们信仰缺失，缺乏安全感。

在官场潜规则盛行的当下，在官员选拔类似“伯乐相马”而不是公开“赛马”的现实语境下，官员的升迁具有太大的不确定性。因此，那些缺乏信仰、追求的官员们就会渴望一个精神导师指点迷津。而江湖术士们哪个不是久经考验、能说会道，给迷途的领导们随便指一条道，他们也会深信不疑。因此，要想扭转官场迷信的不正之风，唯有在官员选拔上尽量科学化、规范化、公开化，让官员们相信规则而不是潜规则；相信成功要依靠自己的能力，而不是贵人；相信路在脚下，而不是路在风水里。

“青云梯”成了滑铁卢，市委书记落马警醒谁？

西蜀天梯位于雅安金凤山，总长226米，坡度33度，总高差149米，共计11梯879步，每梯间都安装了寓意深刻的浮雕。彼时，当地媒体称长期以来，由于山道崎岖，制约了金凤山公园的开发建设。西蜀天梯落成后，为登金凤山又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只是有雅安官员不这么认为，“原来在金凤山间已经有一条山路连接了山脚和山顶的寺庙，很漂亮。”而坊间更是传闻，这是徐孟加听从风水先生为自己建造的青云梯。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官员痴迷风水、迷信鬼神的现象？笔者认为原因主要有三：一是信仰空虚。一些官员受封建流毒思想侵害，对马克思唯物主义缺乏系统的学习和深入的了解，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混乱，当官只为“升官发财”，对共产主义的信仰并不坚定，需要找个精神寄托。二是迷恋权力。一些官员对自身能力缺乏清醒的认识，对未来发展没有清晰的规划，对我们党和国家的选人用人也没有足够的信心，但却挖空心思的想着升迁。自然，不问马列问鬼神就成了希望所在。三是心中有鬼。一些官员由于涉及贪腐问题，整日提心吊胆，恐惧不安，因此需要通过鬼神来消灾弭祸，换取心灵的安稳。

回到该事件，徐孟加或许做梦都不会想到，正是因为他的“青云梯”才揭开了雅安窝案的冰山一角。可以说，“青云梯”就是他的“滑铁卢”。而这恰恰给迷信官员们提了一个醒，“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身为党员干部就要带头崇尚科学，破除封建迷信，把人民赋予的权力用于为人民谋福利，倘若本末倒置，大搞歪门邪道，最终定然不会有好下场。同时，这也个相关部门提了一个醒，那就是我们当前选人用人的标准和机制还存在着问题，在物质文明发展的同时，对官员的选拔往往忽略了思想层面的考量。而且，一些政府内部的纪律管理、干部教育和权力决策管理松弛，也给了官员迷信滋生的土壤。这就需要相关部门对症下药，从制度机制建设入手，强化对官员的理想信念教育、日常监督管理和问责。否则，官员迷信仍然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启示与思考】

“脚着谢公屐，身登青云梯”是唐代诗人李白的著名诗句，现代人常常用来比喻仕途上风生两肋，可扶摇直上，平步青云。雅安市两任书记“前赴后继”耗费2000万为自己的仕途建造的青云梯，却成了自己腐败落马的线索，结果令人深思。

从发生学的角度来解读。官员迷信首先缘于个体信仰的缺失，但任何怪诞行为的发生，都或多或少地有着现实的土壤。一些官员之所以热衷于敬畏神灵，迷信风水，不过是殊途同归地希望得到庇佑或指点“迷津”，以求得更快捷的升迁。不问民生而问鬼神，而这是否正反证出了现实官员升迁中可能存在的“悖论”：在一些升迁事件中，本应该最重要的民心和政绩考核指标却被忽略，一些潜规则或“模糊“规则却运行于其中？当升迁之道不能契合正常逻辑，官员的认知偏离常态，寄望于风水或“神灵指引”，就显得“顺理成章”。

热衷于“青云梯”，或许正因为现实留存着暧昧升迁道，但它又非官员迷信的唯一缘由。官员的迷信行为，往往亦是公共财政资金的挥霍行为，从报章上不难读到挥金如土的官员迷信行为。挥金如土在大行其道地发生，权力的熟视无睹显现得淋漓尽致。这些举动隐喻的，只能是对官员财政权、决策权的某些监督空白。正因为对某些官员——特别是某些地方一把手——的监督事实上是虚置的，正因为公共财政的预决算制度没有被完整地兑现，所以少数官员才能有恃无恐、无视纳税人利益，做出种种烧钱而荒诞的迷信举动，官员迷信实乃权力无约束。

这篇报道最后感慨说，“权力最大”的徐孟加现在已无自由，在雅安他的一些下属据说现在还在搜集他涉嫌犯罪的证据。可以肯定的事实是，关于雅安曾经一把手徐孟加的“青云梯”传说，在当地暂时还不会消失。而于更大的范围内，官员的迷信问题亦不会因为一次调查就此不再出现。“青云梯”事件必须给出一个真相，对于不容忽视的官员迷信举动，公共缺陷的省思与制度的修复还请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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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蔡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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