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裕禄女儿焦守云讲述父亲的故事

焦裕禄（1922.8.16 ~1964.5.14），革命烈士。194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62年被调到河南省兰考县担任县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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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今年的5月14日，我的父亲就去世50周年了，但大家熟知他的名字是在1966年，1966年的长篇通讯《县委书记的榜样—焦裕禄》在全国引起了强烈的反响。长篇通讯主要是写了父亲在兰考475天的情况，这一段的情况为大家所熟知，父亲的一生传奇而精彩，在这里我想简单的给大家介绍一下父亲的简历。父亲于1922年出生在8月16日，出生在山东省淄博市博山区北固山的一个小村庄里，自耕农的家庭，小学5年级的文化水平，青少年时代曾经逃过荒、要过饭，做过长工、短工，也曾经在日本人控制的辽宁抚顺大山坑煤矿挖过煤、做过苦工。1945年参加革命，1946年入党，1947年随军南下，曾经在河南的尉氏县搞过土改，他工作时间最长的地方是原洛阳矿山机器厂，也就是现在的中信重工。在这个厂工作期间父亲曾被选派到哈尔滨工业大学去学习深造，学习完以后又在大连起重机场实习车间主任两年时间。1962年的冬天被调往兰考，1964年5月14日去世，终年42岁。在他工作的这18年的时间里，他曾经做过宣传部长、团地委副书记、车间主任、调度科长、县委副书记、书记等职。父亲是在1962年的冬天到兰考的，也是三年自然灾害的最后一年，被称为兰考的三害风沙、盐碱、内涝，使兰考的粮食产量下降到了历史的最低水平，平均亩产只有43斤，当时兰考有36万人，灾民就有近20万，逃荒要饭的“灾民潮”使得铁路不堪重负，地委的领导找父亲谈话直言不讳的告诉他，兰考是河南最穷最苦最难的县，在此期间这个曾经派过干部，谈过话，派干部到兰考，他们都有种种理由拒绝了，因为当时流传一句话叫“灾区灾干部”，灾区的工作不好做。

父亲听完以后，他表示感谢党把我派到最困难的地方去工作，请组织上放心不改变兰考面貌我绝不离开那里。这里我们李源潮在任组织部长的时候曾经谈了一个情况，父亲是在没有任何承诺，没有任何诱惑的情况下从条件相对好的洛阳矿山机器厂调到了河南省最苦、最穷、最难的兰考县，担当了这份历史赋于他的责任和使命。这里也需要说明的是，父亲到兰考的时候就是一个成熟了的干部，长期的工作经验锻炼了他，他是一个农村人，也做过农村的干部，他了解熟悉农村农民懂得他们的生活和需要，初到兰考父亲的心情很沉重，面对着饥饿的灾民他说看着这些饥饿的灾民，看着人民吃苦受罪我的心比刀割还疼。为了统一县委一班人的思想，他把兰考到兰考第一次县委会搬到了火车站召开，面对着逃荒要饭的人群，父亲沉重的跟大家说：“同志们，灾民们背井离乡去逃荒，这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不能让他们有饭吃，有衣穿，我们应该感到羞耻和痛心，这是我们的失职啊。”他在自己的笔记本中写到，拼上老命大干一场决心改变兰考面貌，他到兰考不到一个月就让人摘掉了劝阻办的牌子，劝阻办主要是劝阻大家不要逃荒要饭，挂上了除三害办公室的牌子，因为兰考的三害不除就永远摆脱不了贫困，面对着大家的为难情绪父亲动情的说，“小鸡凭着一双爪子挠食儿它还饿不死呢，我们有党的领导，有36万人民还愁治不了灾，还愁养活不了自己吗？重要的是看我们有没有自力更生精神，有没有生产自救的决心，只要我们发扬挖山不止的愚公精神，我们一定能够挖掉穷根”。但是工作千难万难手指从哪下手呢？毛主席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在父亲的领导下一直有县委领导干部，专业技术人员组成的三害调查队成立了。他要求大家是共产党员就要在困难面前逞英雄，他要求自己亲手掂一掂兰考三害的分量，说过一句话“吃别人嚼过的馍没味道”。

调查工作是十分艰苦的，风最大的时候就是他们查风口的时候，雨最大的时候就是他们查水路的时候，因为风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必须知道，兰考的风很大一夜之间沙丘就可以流动着搬家，从一边搬到另一边去，沙土地上长不成庄稼，雨最大的时候查水路，因为风有风路，水有水路，水从哪里来，它要到哪里去，哪里要开渠，哪里要挖河，本着对牵牛鼻子的科学办事态度，他们画了许多的河水流向图，要让滔滔的河水归河道，他说过一句话“不蹲下去看不清蚂蚁，不深入下去发现不了问题”。他做工作非常的深入细致，他曾经在一个饲养员老大爷的牲口棚里住了三天三夜，同吃同住同劳动，从和老大爷的交谈中他了解了兰考三害的许多情况，也是在这一次他知道了兰考当时的“三宝”，那就是泡桐、花生和大枣。泡桐现在能救市是兰考非常有利的经济树种，我刚才还跟跟我们书记市长说有泡桐板做成的民族乐器已经飘洋过海到了全世界，我们国家好几个很大的乐器加工厂都在兰考扎根了，现在它的经济作用已经发挥到了极致。从父亲到兰考的时候开始大力种植泡桐，这个泡桐生长非常快，十年就能成才，能非常快见到经济效益。还有一个防风林，拦截风沙造的林，就是用泡桐在庄稼地里种一排泡桐种很多笼庄稼，泡桐有一个特点，它上面往上长不遮太阳、不影响庄稼生长，下面的根往下长扎的很深，不和农作物争水分争养料，所以是一个非常适合在兰考种的树。

在大家面临着治理三害许多困难，悲观失望的时候，他提出了“没有抗灾的干部就没有抗灾的群众”，他说“我这个县委书记要当好班长，要善于做好这一班人的工作”。在他治理三害的办法，因为在那时候兰考穷，就要想一些最土最省钱最实用的办法来治理三害，他的这些办法都是深入群众的过程中找到的、听到的。他们也曾经吃过老百姓要来的百家饭。什么叫百家饭呢？就是要饭如果当时吃不完的话有太阳就在太阳底下晒晒，有重体力劳动的时候，或者家里有了客人、朋友来的时候才能吃这个，尽管它是要来的但它是粮食，才能吃这个东西，把它掰一掰在锅里面加点菜，这样煮一煮。所以确实父亲在吃这个饭的时候，这家的农民他感觉到非常的难过，他说焦书记我们这个饭真的拿不出手，等我们日子好过了，他说俺给你烙饼，给你炖老母鸡吃。父亲这时候安慰他，说我们应该相信这样的好日子很快就会到来的。

父亲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们要做人民的儿子，还要做一个孝顺的儿子，大风大雪天父亲要求大家不要坐在办公室里烤火，应该在群众最需要我们的时候出现在群众面前，应该在群众最需要我们帮助他们的时候去和他们同甘苦共患难，大风大雪天就是他们访贫问苦、送救济粮款的时候。所以在电视剧《焦裕禄》创作主題曲的时候，很多名人大家都在写主題曲的歌词，当然写的也很好，很有高度，可是我作为一个电视剧的总策划之一，我看了以后呢就觉得不太像我们的父亲，因为我们的父亲在我们的眼中，他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人，觉得把他一下子整到空中不接地气，我就觉着他的那种可亲可敬的，我们眼中父亲的形象还有他这一生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这让大家看不明白。我觉得根据我对父亲的了解，我觉得父亲做人讲感情，做事讲担当，他就是带着一份对人民群众的那个感情，他是喊着娘来为人民服务的。总书记这次到兰考也说了，如果我们把人民群众当成我们的爹娘，如果我们把人民群众当成我们的兄弟姐妹，我们还有什么事做不成呢？所以我说我试试吧，根据我对父亲的理解，我就写了一首歌词叫《喊了一声娘》。父亲他这一生把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当做是娘一样的重要，我的爷爷在30多岁的时候就因为交不起高利贷就上吊自杀了，我的奶奶就带着我父亲和大伯两个人，所以父亲是一个大孝子，也是奶奶全部的希望和寄托。所以我在这上面就说，小时候喊一声娘，因为娘是他最亲的人，长大后喊了一声娘，是参加革命入党以后，是党给他政治生命，所以他对党无限忠诚，党叫干啥就干啥，党把他派到兰考他就在那拼命的干，我想这是一个党员对我们党的一份忠诚。当了领导干部以后，他更是把自己当成是人民群众的儿子，带着这份感情做工作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我在这里写到“有娘我就胆气壮，有娘我就挺脊梁”，而且我觉得父亲的一生受他娘的影响是很大的，在他小时候我奶奶就曾经给他讲一个最朴素的道理，我奶奶就跟他讲天上一颗星，地下一个钉，好男儿就要有担当，在歌曲的最后反复吟唱“天上一颗星地下一个钉”，因为你要是个好人做了好事天上那颗星就是亮的，如果你不做好事你天上那颗星就是暗的，是男子汉就要有一份担当。我们在社会上担当的各种各样的角色，但是我们能不能承担起这份担当也不是说每一个人都可以做到的，我在这里很高兴地告诉大家，这首歌是由我在中国音乐学院毕业的儿子余音演唱的。余音能够通过他的歌声来接过传递他姥爷精神的工作，这也是我们家人非常安慰的一件事情。

《喊了一声娘》的主题歌得到了大家的喜爱，像父亲在兰考的时候心里装着人民，千难万难没有阻挡，凭着这份感情他拖着病体。这里给大家说明父亲到兰考的时候就不是一个非常健康的人，他60年的时候得过营养不良性肝炎，后来因为得不到很好的治疗，后来成了慢性肝炎，由慢性肝炎又转为肝癌，不管在什么情况下父亲工作真的是很拼命的。他在洛矿的时候从哈工大学回来就成了洛矿的技术尖子，他那时候是车间主任，他带领他们车间的技术力量制造了我国第一台卷扬机，这是父亲领着洛矿的技术力量制造出来的，这台卷扬机零几年的时候还在工作，这一次呢他们又找到了他，洛矿说我们用一台新的来换你们这台旧的，使用单位说那我们还愿意留着这台旧的，现在他们两家还在商量卷扬机的问题。

父亲的一生非常的艰苦朴素，他不搞特殊，也不贪不占，父亲这一生吃了不少苦也受了不少罪，他在落矿还好一点，到兰考的时候一身都扑到工作上，兰考是一个很穷很苦的地方，他从尉氏到兰考的时候，尉氏县给他做了一件棉袄作为礼物，代表组织上送给他，因为他穿的棉衣已经很破旧了，已经不保暖了，刚开始父亲是坚决不要，最后考虑兰考风沙大比较冷，他们又撵到兰考把这件棉衣送给了父亲，父亲非常感激，收下了这组织上对他的关怀和照顾。大家都知道那个时候像棉花票、布票，粮票，所有的东西几乎都要凭票，对于父亲来讲他上有老下有小，他不想让老人受委屈，他也不想委屈了孩子，所以他对自己真的是非常的苛刻的。这个棉衣有了，他的棉裤呢确实也很破旧了，但实话实说不像电影里面李雪健演的一转身屁股上两个大补丁，因为他有时候要到北京开会，要到省里开会，他虽然保持着劳动人民的本色，但是他毕竟与普通农民还是有所区别的。我这里说他的棉裤很旧，年龄大一点的都知道，那时候棉裤外面是要再套一条裤子的，因为他那个棉裤很旧里面补了很多补丁，关键的是穿时间长了不保暖，父亲因为肝病引出了扁桃体发炎还有关节发炎，我母亲就非常心疼他。兰考县委也觉得焦书记的棉裤确实该换一换了，就照顾我们家四斤棉花票，我母亲就很高兴想着第一件事就是要给老焦做一条棉裤，剩下的再给孩子们做小棉衣小棉鞋，计划好了的时候她跟我父亲说了这个事。我父亲说你不下乡不知道，那个农村人很穷的家里一家可能就有一条棉裤，谁出去谁穿，他说我这样不是很好吗？咱们有棉衣有棉裤还有饭吃，就是在县委咱们也不是最穷的，咱们也不是最难的，你一定要把这个棉花票送回去。尽管我母亲不太高兴，但是他了解父亲的脾气，还是把这个棉花票送回去了，在他后来病比较重的时候，县委的一个工作人员给他找了一个老中医，给他开了三副药，说焦书记你先吃着，你要吃了感觉好的时候你跟我说我再继续跟你开，等到父亲吃完他问父亲还开不开药的时候，父亲顺便问了他一句这个药多少钱一副，当时那个工作人员说30块钱。父亲非常吃惊，说30块钱的一副药你也敢让我吃？他说这30块钱要在一个普通百姓家里你知道他能办多少事，他能救多少人的命？他说一定不能再开了，你要是再开这样的药我咽不下去，这就是我父亲。可是当他听到一个农民的孩子因为有病得不到很好的治疗，奄奄一息的时候，他立即指示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抢救。后来这个孩子被救活了，父亲去世以后为了纪念父亲，他由原来那个名字叫张需州，改名叫张继焦，张继焦呢现在我们就把他当成自己家的人，他现在在兰考县焦裕禄纪念馆工作，他说他的一生只做一件事，那就是为他的焦裕禄父亲守坟报恩。1964年，也就是父亲去世的那一年，我想他对自己的病情有所感觉，有所了解，他说他要回老家去一趟，那时候家里头我们姊妹六个，还有两个老人，这合起来就是十来口人，所以家里生活平时就不宽裕，这么多人要回老家父亲就到当时兰考县委互助组想借几个路费。他写好了借条并附上还款计划去借钱，当他跟互助会的领导在那里谈话的时候，他就浑身感觉到冷，那个同志问他说焦书记你冷吗？父亲说有点冷，他说今天也不算是很冷啊，他看看父亲的衣服看看，他说老焦啊你就准备这么回去吗？你们那个地方是山里头，风很大，老母亲要是看到你他不难过吗？他在外面当县委书记的儿子回去里面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他说我一定要给你批一些布票，你得去做一件像样的保暖的衣服穿，他说算了吧家里也不宽裕，这次回去还要花钱，他说我就不要了。这位领导说这样吧，焦书记我买了送给你，好不好？父亲刚开始拒绝，真的看着自己的同事情深意切的说，父亲非常感动地收下了这位领导给他买的饱暖绒衣。这就是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可能是一个贫穷的父亲，一辈子没有享受过锦衣玉食，他严格要求自己，艰苦奋斗、艰苦朴素，但是在他的身后他给我们留下了一座精神的金矿，让我们祖祖辈辈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他严格要求自己，也严格要求我们，像09年总书记到我们家和我们孩子座谈的时候就曾经给我们对号入座，他对我们家的情况非常了解，他问我们你们谁看白戏了？我哥哥站起来说是我，他又问哪一个走街串户卖酱油啊？我姐姐说是我，在说到我的时候呢他说守云我知道你，你上过天安门，毛主席接见过你，你是你们家的名人，当介绍到我的弟弟焦越进的时候，他说我知道你在王府井卖过大蒜，总书记对我们家的情况非常了解，他也非常赞赏我们家的家风。这一次我代表孩子们给总书记汇报的时候，我也特别讲了，说请总书记放心，我们一定要把焦家的家教、家风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总书记很认可的点头说了两次家风。父亲留给我们的家风我也曾经说过，如果把它归纳一下，就是说他要求孩子们从小热爱劳动，他领着我们参加一些我们力所能及的劳动。第二呢，就是一定要艰苦朴素，不要和别人比穿比吃，要比学习比劳动比进步。第三个呢就是领导干部的孩子不能搞特殊化。像看白戏，我哥哥看白戏回来他是在门口挤来挤去，人家说你是谁家的孩子在这挤来挤去？我哥哥说我是县委的，说你是县委谁家的？他说县委的焦书记就是我爸爸，就这样去看了一场白戏，白戏呢就是不买票白看戏，当时兰考县委确实有一些领导的家属和孩子都有不良习气，包括我去看过，哥哥运气不太好被父亲抓住了，在这上面他真的下了很大的功夫教育我哥哥。他说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叫剥削。我母亲就不愿意了，我在食堂提壶开水你说是剥削，这孩子看一场戏也是剥削，有这么严重吗？我父亲就说你现在这么小，你就学会了打着我的旗号去看白戏，你现在占的是小便宜，你长大了以后是个大便宜，演员叔叔阿姨在哪里又唱又演是付出了劳动，你去白看戏你不是剥削啊？我们总书记也在这个问题上呢说过，就说现在不是看白戏的问题了，而是把几千块钱的一张票送到家里请你去看戏，这样狠狠地批评了，我的哥哥他认识到错误之后第二天父亲又领着他去补上了戏票，并且在不久召开的常委会议上提出了领导干部十不准，这十不准里头就有一条不准看白戏，对他做出了非常明确的要求。

1963年我姐姐初中毕业，他初中毕业以很多单位都希望我姐姐能到那个地方去工作，给了很多招工表我姐姐就让我父亲给他做一个参谋说你看我到哪好？我父亲看问以后都说挺好的，但是你不能去的。为什么呢？你出校门就到机关，你缺了劳动这一课，说你的工作我已经给你考虑好了，你有三项工作可以干，你可以任选一项工作，什么工作呢？第一个是在县委大院打扫卫生，包括打扫厕所；第二个你可以去学理发，理发是一门技术，我姐姐和妈妈表示都不行，就觉得一个大姑娘不适合干这两项工作；第三个你可以去当工人，到哪呢？到我们兰考县有一个酱菜厂，他说你可以当工人，那时候当工人确实很光荣，我妈是希望她能在县委当一个打字员，当工人就当工人吧。在我姐姐去以前我父亲已经跟着酱菜厂的领导说了，说我的姑娘到这里是接受锻炼的，一定不能照顾他，让她干最苦最累的活。那个酱菜厂是怎么回事呢？它叫食品加工厂，其实就是腌咸菜做酱油，夏天苍蝇和味道都很不好，到冬天就更艰难了，要伸手到缸里捞咸菜，手上裂的口子这样整天手都是肿着的，其实让人最难为情的是还要挑担子去卖酱油，一个县委书记的姑娘在不大的县城里面去很多人都知道，但这个事情我姐姐真的有点接受不了。有一天我父亲就说今天我事不多，爸爸跟你一块去卖酱油卖咸菜，他说爸爸小时候卖过油，我爸爸的爷爷曾经开过一个榨油的小作坊。他说我告诉你怎么样挑担子省劲儿，怎么样吆喝能把这个酱油咸菜卖出去。刚开始姐姐还很高兴想着爸爸跟我一起去，走了一阵他看着爸爸挑着担子在吆喝着，她都不好意思了，她说你看我爸爸是个县委书记让他跟我一起挑着担子卖咸菜，她说爸爸你回去吧，我知道了。姐姐这一段历史呢确实是吃了苦受了罪的，这一段工作经历对她的一生都有很大的影响，姐姐家里孩子多一点，下岗的、待业的，特别是家里生病的有几个，所以她在经济上一直比较拮据，她从来没有给组织上提过任何要求，像孩子可以重新上岗，她都没有提过要求，有困难自己克服，现在呢因为孩子都大了，都工作了，我们从经济上也稍微宽裕一点了，我们也都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在帮助她。这是我们家里的一个传统，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搞特殊化，父亲去世以后母亲领着我们姊妹6个过了一大段很艰难的生活，但是没有和组织上提出过任何要求。

我有一个大舅妈，平时省吃俭用对我们家帮助很大，我们家的缝补浆洗基本上都是她帮着我们做的。她的一个孩子高中毕业，高中毕业在农村那时候算一个秀才，她满怀希望领着他找到我爸爸，就想让他在工作我父亲跟前当个通讯员，父亲说我有能力给他安排了，但是我没有这个权利。因为国家安排人员是有计划的，我不能带头破坏了这个规矩，他还说他那时候正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我父亲说在农村也是大有作为的。他在农村算一个文化很高的人，他可以在农村发挥他的作用嘛。父亲没有给他安排，母亲为了这件事情很长时间想不通，觉得父亲对他的娘家人一点面子就不给，其实父亲就是这样的，公是公，私是私，他分的非常分明。

父亲作为一个共产党员、领导干部，为了党的事业可以说是鞠躬尽瘁。1963年11月中旬父亲的病越来越重了，他依然不知疲倦的在兰考大地上奔跑，兰考发生的一连串的数字证明了除三害的成绩辉煌，同时同志们也感觉到了他病情的严重，那时候呢我高大英俊的父亲已经被疾病折磨的憔悴不堪，肝疼的也越来越厉害，时间长了已经办公室的藤椅上被他顶出了一个大窟窿，他刚开始已经发现他的肚子里头长了一个瘤子，他很瘦他能摸到，他曾经对我母亲说我肚子里长了一个瘤子，他说像一个老鳖的头，我一摸它一缩，他说这不是个好东西。这个瘤子呢，你看这是一个肝外面有一层包膜，这个瘤子在肝里面长，这个包膜没有弹性，瘤子越长越大，所以它就使劲往外顶，在他顶的过程中疼起来真的是要命的，我父亲一疼就摁住觉得会好一点，可能是硬碰硬的作用。后来他摁住也不起作用的时候呢，像他有一个习惯，他的棉衣第二个第三个扣子中间不扣，他要把手深进去摁住他这个肝，后来摁住不顶用的时候他就用他身边的一切工具，比如说这个茶杯盖，他会用茶杯盖的把手使劲顶住他的肝，这样的疼痛会减轻一点，如果他正在写东西也会用钢笔顶着，用他身边的一切物件都成了他和疾病做斗争的工具。他用的最多的是一个刷衣服的刷子，现在不怎么用了，原来出门的时候把衣服上的刷干净，这个刷子他一头顶着肝一头顶着藤椅工作，时间长了以后藤椅被顶出了一个窟窿，编上以后又顶出了一个窟窿。我们总书记江泽民同志在藤椅跟前听着讲解员在讲解，眼睛里含着泪，我们总书记说最让我感动的是焦裕禄坐的那把他藤椅和他临终的遗言。我觉得这把藤椅就是我父亲为党的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一个很好的见证，再后来他就把这些东西都搬到了床上。

我母亲最早发现他的时候呢，就是觉得这个老焦怎么老趴着睡？因为只有趴着这些东西才能顶住，他稍微缓解一点，发现是因为什么呢？因为钢笔漏水了，他躺在那儿拿着钢笔杵着，钢笔漏水了我母亲才发现父亲的病已经很严重了，就开始劝他去看病，哭着劝他，父亲对自己的病非常的了解。我刚才说他为什么要回去探亲？他要回去看看他的老娘，他要回去看看他儿时的玩伴和从小一块长大的乡亲们，他要回去看看，可能在他的心里想的是最后的一面吧。所以他回来以后他的病情就比较严重了，我母亲说劝他去看病，他就说春天是工作最忙的时候，要总结去年的工作还要安排今年的工作，他说我得抓紧时间，得抢时间，他说等过了这一段我就去看病，就是在那个春节过后的一次县委召开的会议上，他谈了自己的想法，他说我的想法就是在兰考一天我就干一天，但是我最大的苦恼就是身体不好，肝疼，扁桃体发炎，现在又多了一个腿疼，他说我非常的苦恼。当大家劝他去看病的时候他也是说等到过了这一段我去看看，看看我到底得了什么病，人家劝他，焦书记你应该赶快去看，说我们兰考你看我们兰考是个灾区，离不开你，他说，我就是浑身都是铁我能打几个钉，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为什么他提出来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他提出来群众才是真正改变兰考面貌的力量，父亲在兰考一共475天的时间，咱实话实说，就是连轴转，他能干多少事他能做多少工作？但是父亲最可贵的是，在兰考最绝望的时候，给兰考人民指出了一条生路，他把兰考三害的情况，搞了一个清清楚楚，绘制了许许多多的蓝图。他走了以后，兰考人民发出了誓言，誓将遗愿绘鸿图，就是把父亲他们绘制的蓝图兑现，继续加油干，改变兰考面貌。当他开完这次会又下乡的时候，他实在顶不住了，听河南一起下乡的人说，他走不动，骑不动车子，骑不动车子就下来推着车子走，用车的后座顶着他的肝趴在车上走，到村里听汇报的时候，他一阵肝疼袭来，他脸色蜡黄，那个汗珠一个劲的掉，他连记录的笔都拿不住了，这时候大家才感觉到事情真的很严重，他们马上给地委领导汇报。他当即只是说今天中午12点以前你们必须把他送到地区人民医院，父亲被送到地区人民医院，当时的诊断就是肝癌后期，大家不愿意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又把他送到北京协和医院检查，同样的结果，肝癌后期，又加上了一个皮下扩散。

当时的大夫说，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来，你们知道吗，他的肚子里长满了大大小小的瘤子，大的像鸡蛋那么大，小的像黄豆那么大。就带着这一肚子的瘤子还在兰考的大地上奔跑，还不肯治疗、住院，是他不珍惜生命，他珍惜的更多的是兰考人民的生命啊。他最希望的是，在他这一任县委书记期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大夫说你们赶快回去吧，他的生命最多还有二十天时间，从北京又回到了河南医学院附属医院，在那二十来天的时间里，父亲与疾病做了顽强的斗争，如果说与天奋斗是其乐无穷的话，与疾病做斗争，那是要付出多么痛苦的代价，特别是与一天更比一天没有希望的疾病做斗争。回到河南以后我父亲的病急剧恶化，他经常疼的从床的这头滚到床的那头，我母亲说那时候他的肝疼起来，他里头穿的背心脱下来都能拧出汗水来。

我母亲非常不愿意回忆这一段，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得接受打止疼针，当他知道他的病没有希望，他感觉到他已经没有希望的时候，他开始拒绝打止疼针，他说止疼针只能止疼不能治病，咱们兰考是个灾区，能省一针就省一针吧，不打止疼针，那他疼啊，医生说焦书记你喊吧，他说我不能喊，这不影响大家休息嘛，后来医生没有办法，把他转移到一间隔音病房里头。他说焦书记现在你可以喊了，喊喊可能会减轻一点，我父亲始终没有喊出声，不打止疼针怎么止疼呢？他想出了一个他认为是疼痛转移疗法的这么一个办法，非常的残酷，因为当时我并没有在父亲身边，我听他们说，父亲爱吸烟，他把烟点着以后啊，他就烫他胳膊上的皮肤，他说我这里感觉到了疼痛，他说我那个肝的注意力会分散一些，后来烫胳膊上的皮肤没有用了，他又开始烫他肝部外面就说肚子上的皮肤，大家看了他的这个举动啊，真是心里难过，特别是我们的母亲时不时出去哭一场。

大家都劝他，说焦书记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我们看了都受不了。在他病重的时候，省委组织部的一个副部长和当时开封地委组织部的一个副部长去看他。面对着自己的上级领导，他问他说请组织上告诉我，我究竟得了什么病，这领导同志说，他说焦裕禄同志，组织上为了治疗你的疾病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说你对后事有什么安排有什么要求，你就说吧，父亲可能对他的病有过几十次或者几百次的想象，现在终于得到了答案，他很平静的说，他说感谢组织上对我的关怀，我没有能够完成组织上交给我的任务，没有达到兰考人民的要求，他说我心里很难过。这两位领导跟他说，说焦裕禄同志，组织上对你的工作，感到很满意，你在兰考工作的很好，这时候父亲又断断续续的说，他说我死后没有别的要求，请组织上把我运回兰考，埋在兰考的沙丘上，我活着没有治好兰考的沙丘，我死了也要看着兰考人民把兰考的沙丘治好。父亲是个山东人，到了兰考工作，为了兰考人民能吃上饭，把命都豁出去了，在他的生命的最后时刻，唯一的要求就是魂归兰考，和他所热爱的兰考人民在一起，看着兰考人民改变兰考面貌，这是一个何等的大爱，我们的总书记在他写的念奴娇这首词里头，有两句话：生也沙丘死也沙丘。父亲在兰考也许没有惊天动地，但是父亲对兰考的这份感情真的是惊天动地的。总书记在河北视察的时候也说过，一个领导干部对那里的人民群众有没有感情，不在他在那里工作了多长时间，焦裕禄在兰考就一年多的时间，兰考人民到现在都忘记不了他。

在最后的弥留的日子里，兰考有人去看他，他看外面下雨，他最关心的是，挖的河道起作用了没有，兰考淹了没有，兰考的农民去看他，他首先问，盐碱地上的麦穗长的怎么样，如果有人来，能不能拿一把来，让我看看。他对守在身边的母亲，提出了，在他身后，就说在他走后，给母亲约法三章，他说俊雅，我母亲叫徐俊雅，他说我没有想到，我会走得这么快，他说我走了以后，你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因为他老说我母亲跟他也没沾什么光，尽是吃苦受罪的，他说我走后，你一定要教育孩子，不要忘了他们的奶奶，父亲走了，奶奶会把希望都寄托在他的孙辈身上。他说你的担子很重，上面有两个老人还有六个孩子，他说你要孝敬老人，要把孩子养大，把他们培养成对社会有用的人，他说你还要记住再苦再难，不能给组织上伸手要钱要东西，要补助，要救济，这就是给母亲约法三章。所以我刚才说了，我母亲那一年才三十三岁，一个人带着两个老人，六个孩子，真的是过了一段非常艰难的生活。他对大姐的最后，来叫是，因为当时父亲去世的时候，就大哥大姐在身边，他对大姐说，他说小梅，他说姊妹中你是最大，你要帮着妈妈照顾好弟弟妹妹，他从自己的手腕上摘下他的手表，这是一块从旧货市场买来的旧表，他戴在了姐姐的手上，说爸爸也没有什么东西留给你的，这块手表就作为留给你的纪念，你戴上他，你已经是个工人了，戴上它上班不要迟到，他还对我姐姐说，他说我枕头下面的两本书也留给你，一本是毛泽东选集，一本是论共产党员的修养，说你要好好读它，那里面他们会告诉你怎么工作，怎么做人，怎么生活。这就是我们的父亲，留给我们的遗物，1964年5月14日上午9时45分，父亲停止了呼吸。

父亲走后，被埋葬在了郑州市烈士林园，我刚才说他是两年以后才被大家熟知的，当两年以后长篇通讯发表了以后。大家就感觉到应该实现烈士的遗愿，父亲的灵柩从郑州市烈士林园迁往兰考。这一天是1966年6月26日，郑州铁路局史无前例的出动一列专列，一节车厢拉着父亲的灵柩，他是遗体安葬的，一节车厢拉着一个哀乐队，父亲的灵柩被安葬在黄河，兰考县北郊黄河故道的一个沙丘上，实现了他生前的遗愿，迁坟兰考县万人空巷，人们扶老携幼，朝父亲的墓地走去，大家声嘶力竭的呼唤着父亲，捶胸顿足的哭泣着父亲，当下葬的时候，不知谁说了一句，大家不要动用铁锨，焦书记太累了，不要惊动他，让他好好休息，大家自觉的排起长队，一把土一把土埋葬了我们的父亲。父亲走了，我们家的天也塌了，那一段时间，我们的日子几乎是在，母亲在泪水中度过的，我刚才说母亲很年轻，才三十三岁，父亲走的时候，但是母亲一直记着父亲的嘱托，再苦再难的日子咬着牙过，没有向组织提出过任何要求，最让我们难过的是，我们的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送走了自己的希望和依托。可是在整个送葬过程中，奶奶一声不哭、一句话不说，这让我们非常非常的紧张，可是当他回到山东老家的时候，我那个山东老家有一个堂哥去接她，她下火车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叔没了，老人家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一个天昏地暗，她不难过吗，她比谁都难过，可我们问她，为什么她当时不哭的时候，她说，我不能哭，我要哭，俊雅怎么办，她的孩子，还都那么小，最小才三岁多，说他们还不懂得劝他们的妈妈，我必须得守在俊雅的左右，说我不能哭，我得看着她，我得劝着她，这就是一个伟大的母亲，她可能过多的说不出来什么，但是她以她的崇高教育了一个很好的儿子，这就一点也不奇怪。

我在这里我还想跟大家简单的说一下，父亲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生活中的他是什么样子的。父亲是个山东人，1米78的大个，长的非常英俊，我们所见的这照片都是他已经，他在兰考一共四张照片，就是他已经被疾病折磨的不像样时候的照片，他皮肤黝黑，谈吐非常的幽默，非常有人格魅力，他会用最简单的话，化解比较严重的问题，他编了许多顺口溜，来鼓励大家，来让大家更好的记住自己的工作、学习情况。他能歌善舞，他在南下工作队的时候是文工团的，他的歌唱的非常好，他在歌剧《血泪仇》里边演男一号，他的二胡拉的也非常好，是童子功，他很早，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拉二胡，母亲就是听着他的二胡声和他走到一起的。他的舞跳的也非常好，我刚才说了，他在工厂工作了九年时间，那个时候像这样的大工厂都有苏联专家在帮助工作，为了交流方便。

父亲去世后，党和国家最高领导人都给予他很高的评价，毛泽东主席，周恩来总理，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习近平总书记，他们都先后去过兰考，去拜谒我们的父亲，习近平总书记这一次去跟我们说，他说我不是第一次来，我也不是最后一次来，说我还会来的，他也曾经说过，从初中开始，学习了父亲的事迹，他也一直没有忘了，他2009年到兰考他说实现了他一个愿望，并且在兰考大地上种了一下棵泡桐树来纪念我的父亲。3月17号总书记到兰考以后，亲切的接见了我们，他是第二次和我们在一起座谈，询问我们的家庭，工作生活身体情况，也特别询问我们后代好吗？我在向总书记汇报我所参与的电影电视剧、纪录片、音乐剧的时候，得到了总书记的认可，因为那部音乐剧是总书记的批示，因为有了总书记的批示，才得以在十八大期间在中央一套黄金台的黄金时间播出，我要代表我们的家人感谢总书记。当我提到纪录片的时候，总书记问我是纪实的吗？我说是，他说你参加了吗？你跟着了吗，我说是，他特别问我你到洛矿了吗？因为他对洛矿非常有感情，他的父亲也曾经在洛矿过，他又跟我说了，他说洛矿有个焦裕禄铜像，有一条焦裕禄大道，还有焦裕禄工作过的车间都保留着，他真的对洛矿感情挺深，他当即跟中组部的负责人说，说把这部纪录片作为第二次群众路线教育的教材，这个说完以后呢，总书记就在当着我们的面就做了一段讲话，根据录音整理，这段话是这样说的：焦裕禄离开我们已经五十年了，但焦裕禄精神是永存的，焦裕禄精神和井冈山精神、延安精神一样，体现了共产党人的精神和党的宗旨，要大力弘扬，只要我们搞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只要我们还是共产党这种精神就要传承下去，党中央号召全党继续学习焦裕禄精神。

责任编辑：陈航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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