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文化经济•文化产业

 

文化的问题历来受到我们党和政府的高度重视，最近可以说达到了一种空前的地步，刚刚结束的党的十七届六中全会专门研究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问题。会议指出文化在引领前进方向，凝聚奋斗力量，文化工作在革命、建设、改革各个历史时期的重大作用；提出倡导在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同时，要自觉把文化的发展繁荣作为坚持发展是硬道理、发展是党执政兴国第一要务的重要内容，作为深入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的一个基本要求；号召在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实践中进行文化创造，为把我国建设成为社会主义文化强国而努力奋斗。文化创造和文化强国，这是第一次提出来的说法和目标。

何为文化：直面文化的功能和效果

文化是什么？文化是世间第一复杂的事物。每当有人提出希望我来讲讲文化的时候，我都有一种很为难、很恐惧的感觉。为什么呢？在19世纪末，西方学者统计的关于文化的书面定义已经有167种，而20世纪到21世纪世纪交替之际这个数字上升为300多种。每一个人对于文化都有自己的理解。如果一个农村大妈讲某人有文化，可能是认为这个人识字；在城市中如果谈到这个人有文化，可能是说他有一种气质。“什么是文化”就变成了一个众说纷纭的问题。在《现代汉语词典》里面谈到广义的文化就是人化自然，一切和人有关的东西，不管是一段河流还是一段道路皆为文化；狭义的文化才是我们大家平常所说的意识形态，如宗教、艺术、教育、法律等。有人说，文化就像天上挂着的风筝，那根线牵的就是文化，当你把线一绞断就不是文化了。大家可以看到现在“文化”这个词使用的频率是多么的高，如马路文化、厕所文化等。所以，关于文化，如果要纠缠定义的话，对于我们常人就是一种折磨，一种痛苦，我们更应该从效果、从功能的角度来体会、理解。

文化是什么？换个角度说，文化是上至国家、下至国人的灵魂、形象、脊梁骨，也就是一事物区别于其他事物的唯一标准。当你没有文化标准的时候，你的安身立命就成了问题。有人经常提到机关文化。机关是什么？机关是由一个一个具体的机关工作人员所组成的，每一个机关工作人员尤其是在一定层级上的干部，往往要回答一个文化问题，就是除了行政赋予你的身份，你有多少人格魅力？你有多少能力色彩？你有多少由自身综合素质所产生的辐射半径？7岁到12岁的孩子在一个临时的场所一块玩儿，15分钟内领袖自然产生。很多人都要考虑这么一个问题：在子女的面前，在同事的面前，在下级的面前，甚至在平级、上级的面前，属于你自己的文化是什么？因此，有时候表现一个团队、一个机构、一个民族或者是国家的文化认知、文化自觉、文化自信、文化的运作能力就变成了和平时代特别突出的一种要素和要务。

文化非常需要传播力。前年，胡锦涛同志在不同的场合六次谈到传播力决定影响力，文化在很大程度上表现出一种凝聚的精神，一种连续的功能，一种传播的特色。也就说，文化对周围的辐射半径的大小、影响的远近，都可以看出文化的某些品质。

 

很多时候都可以看到文化的力量，比如说当年美国在开发西部的过程中，谁都知道去西部是血与火的抗争，在那么残酷的条件下非死即伤即残即病，而从相对发达的美国东部城市涌向西部的人仍然络绎不绝。对此，日本人总结到，这是因为那时候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文化感召的现象，如在这些东部城市最繁华的十字街头往往都有这么一架豪华马车，上头站着一个穿着高级裘皮的人，高举着路易十三之类的名贵酒，高声向众人说：想过上我这样的生活那就去西部

我和国务院扶贫办的同志谈到我们的扶贫为什么常扶常贫，就是因为只有经济的感召，只注重生活底层的改善，而没有文化的感召。我们曾经到西部去，看到有些地方汉子们穿着救济给他们的棉袄棉裤，腰上系着一根绳子，整整齐齐的在暖洋洋的阳光下、在土坯墙下蹲着，端着一大碗救济粮熬的粥在那儿边喝边闲谈。他们并不知道真正美好的生活是什么，怎么去追求、创造。江浙一带有一些有责任心的民营企业家用火车、汽车把这些人拉到了自己的工厂。看完生产线以后，好多人就逃走了。我们的政府把一些不适合人居住的地区里的人们疏散到平原，给了房子，给了土地，还有专家教劳动的技法，但很多人又陆陆续续回到自己贫困的家乡。为什么呢？因为我们在物质扶贫、经济扶贫的时候，没有精神的扶贫、没有文化牵动，激励。

因此，又可以说文化是一种生活方式。还有一个定义是，文化是追求幸福的过程。人们劳动的动力就是追求明天比今天更美好。没有目标，没有激励，为什么要远离故土到异地劳动呢？很多人来到北京，北京宜居吗？照我看不宜居。北京快乐吗？某种程度上说也不快乐。可北京是一个打拼的战场。一些上海文艺界的人非常感慨地说，人到北京才能成为中国的，人到美国才能成为世界的。如果你想奋斗，就得有一种文化的激励。

 

有时候从反面的例子也可以看到文化的力量。比如说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英国、法国，这些国家都是海上治天下，用他们的坚船利炮获得了像英国这样的全球殖民地。日本人非常羡慕，日本人看到自己狭小的土地和枯竭的资源，他意识到海外市场、海外资源是多么的重要，于是他也要建强大的海军。中国人最痛苦的记忆之一有个甲午海战，北洋水师在很短的时间里全军覆没。可是从殖民效果角度讲，日本远远不如炮位数量不及日本军舰30%的英国了。

后人总结英国靠什么获得了全球的殖民地时发现，除了它的坚船利炮之外，就是文化的渗透、扩张。英国的兵舰来到了一个未开发的港口，一般都要在那个港口上大宴宾朋，把当地的酋长、部落首领请来，那些漆黑的燕尾服、雪白的衬衫、金光闪闪、银光闪闪的乐器和餐具让当地人自惭形秽，觉得这才叫先进文化、优良文化。

印度作为文明古国之一，长期以来被西亚、中东甚至是北非入侵。但一个低等级文化对一个高等级文化的入侵不管时间多么长久，多么深入腹地，最终是要败出去的。可是，印度却成了彻底的地道的英国殖民地。有人就分析，这是因为他们从心灵深处对英国折服了，认为人家是优良种族，人家是优秀文化。

文化是什么？一次讲课后，有人提问时谈到子女教育问题。他为孩子提供最好的发展条件、最好的生活条件，可是现在和孩子势不两立，两人要说句话都得找共同信任的朋友。像这种文化的失败是非常普遍的。有时候作为群众，我们说某某领导干部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了，能管自己的单位吗？这是不可推理的，不可演绎的。和孩子不能正常沟通，所有的爱都转化为恨。当我们的家长只知道关心孩子吃饱了吗、穿暖了吗、考了多少分，而没有和孩子形成一种共识、一种认同、一种亲情的时候，烦恼就来了。一个朋友问我：“我一次给我儿子买了七千多块钱的玩具，可是他根本不理我。”我问两个问题：每周末你陪他去公园玩玩儿了吗？每天在他睡觉之前你和他有什么接触吗？他说，我这么忙，哪有工夫陪他啊。这个文化的失败，其实是由于自己在很多方面内容的展现和载体的使用出问题了。

孩子在小学四年级以前，由于父母过于强大，他的偶像就是他的父母。可是从五年级开始到初中前两年，他的偶像已经开始转为他的同学们。从高中到大学阶段的时候，他的偶像开始越来越多地是自己了。如果家长不能迅速完成一个角色的转换，不能从一个强势者变成自己子女的朋友，而且领先半步，拥有一些文化的感染力、文化的实力的话，除了血缘和所谓的亲情之外，你在你子女的心目中的形象就轰然倒塌了。有一些家长认为自己为儿女付出了很多，可是现在很多父母都知道，不到20年的辛苦转瞬间就过去了。如果你在他成长的过程中没有完成一系列的角色转换，没有形成自己对孩子的文化联系、文化影响和文化权威的话，孩子很快就不和你玩了。所以，现在中年空巢成了一个新的社会危机。文化是什么？文化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人成为一个有价值的、有尊严的人的基础。

 

同时文化确确实实是纽带和桥梁。有俄罗斯学者对我说过，如果俄罗斯也能像中国一样在世界各地有五六千万的华人，那么他们引进的外资的数量也可以成为世界第一。在民族问题上中华民族和犹太民族有一拼，不管几代人，即便不会说中国话，有一些纽带，有一些文化的线索还根深蒂固。这不像很多的欧洲小国。欧洲是什么状况？欧洲成为独立的国家的历史非常短，原来的城邦制造成了很多国家都在近二三百年才成型。我曾经对着九位意大利的专家讲，你们不懂什么叫做集中力量办大事，因为你们的国家只有170多年的历史，你们为什么那么强调个人主义，那是因为你们只有个人没有整体。

谈到文化的时候，要理解文化的效率、文化的功能，然后想到个人、想到你的团队、机构、城市、国家和民族，文化在其中起到组织的作用、构建的作用、支撑的作用。现在我们在讨论世界城市建设的时候，很多时候使用了非常陈旧的观点、非常陈旧的方法、非常陈旧的参照系。北京作为国家首都，政治、文化、国际交融的中心城市，却把特大型的经济城市作为自己的偶像。首都城市应该以中国历史上大小王朝出现过的273个大小都府城市为参照系，以现在近190个世界各国各地区的首都、首府城市为参照系，谈文化的先进性、文化的引领性、文化的代表性，绝对不能过分谈它的地域性。首都城市应该做头脑城市，因为大家都知道一个常理：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城市规模小小的华盛顿，居然藏龙卧虎着393家顶级智库，这些智库在某种程度上掌控着总统、白宫、国会，它出台一个调研报告、一个政策建议，就能让纽约的华尔街至少难受半个月以上。我们不关心头脑——也就是文化的掌控力、影响力，却老想当“肌肉男”，当躯干城市，想当经济中心，这合适吗？

 

文化建设、文化自信、文化自觉、文化乃至文化经济的运作能力，主导着相当多人的思考方向和行为方向。所以，我希望大家不纠缠于各种各样文本先生们给出的那些定义，因为永远是社会现象走在前面，而好事者们在后面进行总结。

接下来，我谈谈文化软实力。在党的十七届六中全会决议里，重复次数比较多的是软实力的问题。我非常希望软实力成为大家想到个人文化、家庭文化乃至机关文化时都要考虑的一个点。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时候，约瑟夫·奈提出了软实力的概念。软实力的概念出来以后没有受到政治家第一轮的重视，而是为企业界、社会学家普遍热捧。提出软实力的初衷是约瑟夫·奈对美国外交政策的失望。他总结苏联解体、东欧剧变全都来自于美国的软实力，而后来的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使美国的软实力大大收缩。约瑟夫·奈认为软实力很重要，他说，当一些控制得非常严格的伊斯兰教国家遍地是美国娱乐文化的痕迹，他的第二代、第三代、第四代都以美国英雄为英雄，以美国的方式为理想，好莱坞文化、麦当劳文化、棒球文化等反映美国的东西都被很多人当成美国的今天是自己的明天，而失去了对自己文化的认同、共识的时候，美国必是一个世界的胜利者。

什么是软实力？约瑟夫·奈给出的最早版本的意思是：不是通过强迫，而是通过吸引和影响他人达到想达到目的的能力。大家发现在和平为主旋律的年代，再也不能随随便便通过战争、通过经济甚至通过强权的外交和政治来取得自己优势地位的时候，软实力太重要了。于是，文化软实力成为了现在文化被各行各业热捧的一个切入点。

在约瑟夫·奈提出软实力后的几年时间里，美国媒体居然展开了一个讨论：一个好莱坞等于几个第一机械化步兵师。大家都知道，第一、第三机械化步兵师是美国陆军精锐中的精锐。一个小小的好莱坞，占世界电影市场生产量不足6%，却占领了世界电影发行市场的92.3%。很多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实的美国，什么是落魄的美国，什么是倒霉的美国，却根据美国电影里所塑造的那些形象去描绘自己的美国梦，去理解美国。于是，美国因为好莱坞和科学、先进、未来划上了等号。美国之音、好莱坞、各种各样娱乐文化的厉害之处在于，这些凝聚着美国价值的文化产品、文化服务、文化项目已经成为一种具有传播力的文化符号。所以，我们从党的十七大开始正式把文化软实力引到了我们的国家战略。

 

文化软实力换一个角度讲就是你在别人心中的感受和印象。中国现在确实是很了不起了。20年以前，在西方的主流媒体一周都很少能看到关于中国的消息；10年以前，这些西方主流媒体每周都会有谈及中国的相当多的信息；到了今天，西方主流媒体一天没有中国的信息都是过不下去的，只不过这些信息多数是负面的、曲解的、歪曲的。可是，要看到的是这就是中国实力乃至软实力的增长，因为在文化经济里有一个基本的理论就是关注点即商机处，人家在乎你，你才有机会。比如与那些北欧国家交流，他们主要的反感都来自于恐惧。几十万乃至几百万人口的一个国家，他们无法想象13亿7千万人是什么概念，这么多人要吃的话全世界的粮食是不是都没了？要烧的话是不是全世界的油全没了？要污染的话全球的天空是不是都是黑色的啊？有人分析伊斯兰教原教旨主义的产生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恐惧。当西方的强势文化在他们的社会底层，用无孔不入的渗透式的方式下影响到第二代、第三代、第四代那就是灭种、灭文啊！这种威胁太恐怖了。任何族群想到自己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自己的规则、自己的生活方式，可能全面被颠覆的时候，那种恐惧就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激烈行为。

软实力的问题，现在在某种程度上，成为是不是真正的大国，是不是获得真正的国际强势地位的标志。文化软实力，不在于出了多少产品，不在于开展多少文化服务，而最重要体现在有没有话语权，有没有规则制订权，有没有一些人人都必须要表态的事情的权威评判权。为什么讲中国现在还是发展的初级阶段？在国际社会里，我们已经成了一个数量规模型的巨人了，但还是文化价值、文化实力的矮子，几乎没有什么规则和标准是中国主导的。

何为文化经济：一个浩浩荡荡的世界潮流

文化经济是近六十年来出现的一个浩浩荡荡的世界潮流，这个潮流的基本标识就是文化的经济化、经济的文化化。如果作为一种通识教育谈文化，就一定得认识我们所生长的环境、所活动的空间，所以这就是我讲文化经济的一个理由。

在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不久，也就是上世纪40年代末的时候，几位美国专家注意到一个现象：在工业化的国家里两个人生产的粮食可以满足一百个人的基本生活需要，不到三个人所生产的工业品可以满足一百个人的基本生活需要。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更多的人实际在生产什么呢。时间到了上世纪70年代，一些日本的学者注意到一个现象， 20世纪60年代日本人均GDP达到1000美元的时候（大致相当于我国2003年的水平），已经满足了日本国民受教育的需要、文化欣赏的需要、稍微有一点奢侈的生活需要，以日本的特性，他们量化到了每天吃一个苹果、每周看两场电影等这些细节上。20世纪70年代日本人均GDP超过了一万美元。不同国家在不同的历史背景下，有的从供应方角度看，有的从消费方角度看，最后得出的结论殊途同归——实际生产和消费的都是文化。大家注意我说这句话的一个前提是达到了工业化的生产水平的国度，也就是说这时候的生产和消费都是在时尚、流行的旗帜引导下发生的。

 

有人类以来，所居住的房屋的基本功能和基本结构没有改变，人类所穿的服装的基本结构和基本功能没有改变，百余年来人们所使用的汽车基本结构和基本功能没有改变，半个多世纪以来人们所使用的家用电器基本功能没有改变，改变的是什么？改变的不过是人们对于时尚、对于流行的这种追求的人文关怀。比如有人把汽车当做流动的家，那么家里有什么呢？最开始有了收音机，以后有了电视，有了空调，有了VCD、DVD等，现在美国的特种车有大床、浴缸，不过就是把家里有的东西搁进去。日系汽车人文关怀的特点特别多。我在日本的时候，有人专门让我去看他闺女的车——一个微型小轿车，厉害的是就这么个微型车里有50多个盛物盒，小的盒是搁化妆品、首饰的，大的搁滑雪板。这些东西都不是基本需求，全部是附加需求。在文化经济的时代，传统产业不断增加文化内容和文化价值，而新兴产业几乎全部都是围绕人们心理、精神需要的第五产业即文化产业。

去年北京市场上消费的花卉达到一百亿元，过去花卉盆景这样的东西都是政府消费，可是现在早已经进入寻常百姓家。花卉不能吃、不能穿，可是已经在人们达到了温饱，步向小康，向往富足过程中成了一些非常重要的附属品。另外，观光农业、采摘农业都在用文化的内容和文化的附加值来获得比把农产品直接当成一个商品销售要高得多的利润。第一产业如此，第二产业更是如此。举例说明，商品的使用功能下降到次要又次要的地步。1998年，就出现过一个情况，市场上卖的同一个厂子生产的同一类的杯子，一种卖两块钱，一种卖七块钱，两块钱的没人买，七块钱的趋之若鹜。这两种杯子造型一样，大小一样，质地一样，只不过七块钱的杯子加了一点点的文化含量，用最简单的方式注明了姓氏源流，于是张姓买张杯，李氏买李杯。人们不缺作为喝水容器的杯子，可是缺个性化的杯子。传统工业没有文化内容，没有文化含量，将来是走不下去的。传统产业要增加文化的内容和文化的价值，这是基本趋势。而新增的各种服务业，以互联网为代表的各种各样的产业，毫无例外都是日本人所说的满足精神需要的文化产业。

 

市容市政工作也不例外，也要问问有多少文化的含量，更何况市容市政工作与大家现在的城市生活质量和生活方式联系的太紧了。中世纪甚至快到16、17世纪的时候，在那些最豪华的欧洲国家的中心城市都没有下水道，连皇族、宫廷都把粪便倒在大街上。几次非常惨痛的数千万人死亡的瘟疫教育了他们。他们有下水道的历史比中国晚多了，可是他们后来者居上，直到现在巴黎不仅为它的公共沟自豪，而且那里还成了旅游观光的一个项目，成为了很多流浪人群甚至是体验人群的特殊居住地点。

市政是文化，代表着一种特别深刻的、特别实质的城市文化形象。北京两次大雨产生积水，报纸文章就提到，什么是真正的现代性？真正的现代化程度根本不是看伫立在表面的大楼，而是在地下，一场大雨就能知道一个城市是不是现代城市。这都是援引的国外的所谓的专家的言论。一些技术专家的视野和看问题的视点是有问题的，不能从超越现代的技术水平来看我们的目标，不知道我们到底应该干什么，几个五年计划都是惯性运转，重复着过去的正确，也重复着过去的错误。一些涉及百年大计、天文数字投资的东西文化含量和文化价值太低了，体现的文化建设，文化自信和自觉太少。

  三个层次理解文化产业

首先，怎么理解现在北京的文化创意产业这个概念。

在2005年底的时候，刘淇同志在不同场合下不断使用了文化创意产业概念。有一些学者在不同的场合下谈到了文化创意产业和文化产业截然不同的两个产业。我们怎么来理解这个概念。我仍然不讲定义，讲它们的现象。

我上面已经讲了文化的经济化和经济的文化化是浩浩荡荡半个多世纪以来的世界潮流，它在极大地模糊着行业间、市场间的一些界限。同时在这个过程中，作为它的主流骨干支撑的就是文化产业。那么在发展过程中出现了十几个概念。比如说，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所谓的法兰克福学派文化工业；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日本人首次提出来的振聋发聩的文化产业；以后像西班牙等国陆续使用的叫内容产业或者叫内容休闲产业；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开始，美国使用的版权产业的标准；1997年5月英国工党政府上台以后使用的创意产业；2003年我国台湾地区首先使用的文化创意产业。面对这些名词，就记住一点：它们都是我们谈到的文化经济现象的不同称谓。这又回到了我开始提到的一个原则：一切产业的和市场的现象都是在社会首先发生的，关于它们的梳理、冠名、定性都是文本先生们的劳动。因此，首先，一般的人不要过多去纠缠这些概念中的具体细微的差别。其次，研究对于不同的名称在不同的国家、不同的背景、不同的时段所形成的侧重，要加深对文化产业和文化创意产业的理解。

 

文化工业把一些文化产品可以进行工业化生产的、可以大量复制的东西提取出来，比如图书、胶版唱片等，这其实是很有意义的。为什么说日本人提出“文化产业”这个概念是振聋发聩的呢？因为当历史发展到这个阶段，日本人敏锐地而且非常关键性地告诉大家，在今后在这种发展阶段，主持经济命运的前景是文化，而不再是人们所谈到的质量、价格或其它了。就好像现在人们一旦谈到服装的时候，有多少人需要它牢不可破呀，人们主要挑的是款式，潮与不潮。

所以，文化产业的出现带来一个实质性的东西，就是文化内容和文化价值对各种各样的经济（只要不是基本生活用品的）起主宰作用。内容产业的出现是什么意思呢？不是所有的文化内容，所有的文化都具有经济的价值、开发的价值，必须走内容为王的道路。版权产业出现的时候，大家注意到不是所有的内容都能从规模和质地上带来效益，只有较高水准、唯一性的内容才可以。

有一些人在谈美国的衰落，我说美国衰落了吗？不要只看他把劳动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这些产业都迁到境外去了，要看他的知识密集型产业在哪里。那些所谓以色列制造、瑞典制造、日本制造、德国制造绝大部分的专利都购自于美国，美国执掌着70%的世界专利交易，由此大家就知道真正执世界经济之牛耳者还是美国。

版权产业其实让我们注意到人无我有、具有较高水准、唯一性的内容才是我们最需要的文化产业资源。在发展文化产业的时候我们注意到一个痛苦：看起来琳琅满目、非常繁荣的市场基本上都是尾随式、跟进式、模仿式的雷同。属于我们自己的，属于本地方的、有特色的、人见人爱的太少了。

当创意产业概念出现的时候，一方面我们注意到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词出现，创意产业的始作俑者之一叫做菲利普多德。我问他为什么叫创意产业？他说是操作的问题，如果有任何文化或艺术欣赏的领域，那么就会陷入到英国原有的一个叫艺术局的机构中，他们需要一个有诠释空间的概念，也就是新政府上台的时候要改变英国伦敦那种陈旧、保守、滞后的形象，就发明了“创意产业”这么一个词。当工党政府上台以后首先成立的机构叫英国创意产业特别工作领导小组，凌驾于整个原来的政府机构之上。另一方面，“创意产业”这个词对我们重要的启示是，较高水准、唯一性的内容来自于创意，就是说来自于供应链、产业链、价值链的高端原创、研发环节。这个概念使得各行各业都重视了在高端原创行业的资源汇集度。于是布莱尔和布朗政府开创了一个在英国历史上比较长的经济繁荣，给英国的各行各业包括很多的传统行业注入了活力。所以，虽然这些概念都是面对着一个经济文化化、文化经济化的文化经济世界潮流的不同称谓，但各国各地区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的侧重对于我们深刻理解文化产业是有帮助的。

其次，谈一下文化产业目前的状况。

 

北京可以说是全国文化产业的代表。北京是以文化生产总体数量和中心市场来巩固和发展全国文化中心的地位的。文化中心是可能会漂移的，很多国家的首都都不是文化中心。如果北京只是法律和政策的发布中心，也不是真正的文化中心。目前来讲，北京作为文化中心是当之无愧的。北京是一个中心市场，相当多的文化产品、文化服务、文化项目在这儿首先登台，各地的很多文化项目、产品在北京呈现辉煌。如果不是中心市场，没有这种力量的话是不行的。

但北京的文化创意产业存在着一个产业链的缺陷。这个缺陷简单说起来叫做两头弱，中间大而不强。高端原创研发环节资源汇集度非常低，下游的营销推广环节很弱，中间的制作生产环节大而不强。在原创研发环节，属于我们的品牌的东西真是很稀缺。到了下游，好莱坞大片现在超过50%的成本是用于营销的。泰坦尼克号18亿美元、阿凡达28亿美元的全球票房，一方面影片的质量高，确实有划时代的意义；另一方面也是营销出来的。不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好东西不愁卖的时代了。我们全国的图书销售不如美国排在第17位的一个出版公司，当然更比不上德国的贝塔斯曼了。所以，蚂蚱虽多，怎么也比不上一头大象。

现在，我们的文化产业、公共文化服务在北京取得了非常辉煌的成就，除了传统文化之外还有许多富于震撼力的现当代文明。一旦谈到北京的文化资源和文化成就的时候，我们老愿意谈文化古都。其实，我们的当代文明尽管有很多的缺陷和失败，但已经成为一个富于震撼力的整体形象。有人说，我们现在的状态是一流的设施，二流的产品，三流的服务。例如，过去我国从事新闻采访的人都特别羡慕人家美联社、CNN等西方媒体使用的设备，现在人家羡慕极了中央台记者使用的设备，但软件不行的时候仍然是不行。以前有电影人说，等我们有钱了，也能拍出大片来。可是，实践证明，有时有钱了，拿出来的还是垃圾。

最后，怎么做文化产业。

 

做任何的企业，任何的文化都要包括三个体系建设，第一体系，我称之为符号体系，可以叫做吸引物；第二个体系，我称之为价值体系，可以叫做提供物；第三个体系，我称之为团队体系，指的是生产力主体。

吸引物是什么呢？任何一个文化都是由三个层次所组成的：一是思想文化，二是制度文化，三是物质文化。属于文化金字塔顶尖的、旗帜的和灵魂的东西，我就把它作为吸引物。哪怕是做机关文化，做企业文化，你一定要想能让人们不加思索脱口而出，对人们具有动员力、感染力、吸引力的东西是什么。对城市来讲，人们现在有丰富多彩的选择，凭什么付出时间、精力、金钱、体力到这儿来，而不到别处去。你得给人一个理由，这个理由就是吸引物，就是你的标志性的文化符号。吸引物的问题是一切文化展开的前提。比如，一个浪漫之都的称号，一个虚妄的东西居然就让法国、让巴黎长期保持世界游客第一目的地国家和城市的位置，有七八千万的国际游客，北京到现在也不过吸引了500万国际游客。上世纪90年代，100万人口的维也纳凭着“音乐之城”就能吸引来1090万的国际游客，仅旅游收入就有100亿美元。吸引物特别重要，吸引物直接带来的收入可能不到总收入的3%，却是其他97%的行业能够获得收入的前提。

提供物是什么？提供物就是当吸引物把人给吸引来了后，人家到这儿想花钱买文化产品，那么有没有人见人爱的文化经济提供物、精采的文化产品服务项目。当年张艺谋在劳动文化宫搞了一个中国的图兰朵，请来了近三千位国际观众，这些国际观众是有欣赏品位的，是有消费能力的。不过他们看完这个节目后带着他们的钱回去了，有些人居然绕道香港去花钱，再回到他们的长久居住地。中国从南到北没有让他们觉得值得花钱购买的文化产品。

滞留期也是一个重要的数据，反映提供物的水平。在一个著名的文化城市里，国际游客的平均滞留期是7—15天，而北京只有3—3.5天。拥有被法国前总统希拉克称之为第八大人类奇迹的兵马俑的西安，国际游客平均滞留4小时，不吃不住。没有文化产品，即便吸引物把人吸引来了，仍然不能把文化资源转化为综合收益。

 

关于团队，也就是文化生产力主体。好的吸引物确实是优选、提纯概括出来的，但提供物是由优秀的团队生产出来的。我们文化消费者现在处于一个非常狼狈的地步，文化消费者是没有表达权的，是没有知情权的，是没有决策权的，甚至有些公共文化设施建好了之后是没有享用权的。我们从国家到地方大量文化规划都缺少一个环节，就是对于需求的分析判断，基本上都是主观盲动，都是根据自己的兴趣和经验就认为自己拍出来的东西，老百姓就会喜欢，就可以接受。我研究过主题公园，主题公园发展的高潮就造成了两万多个人造景观，三千多亿人民币灰飞烟灭，几亿乃至二十几亿的一些园区的开张之日就预示了它的关门之时。

团队的文化建设、文化自觉能力太重要了。管人事的人要注意到人力资源三层次，第一是劳力，第二是人才，第三是核心人才，所有的创新驱动主要来源于核心人才。专业人才实际上是核心人才变成产品的一个组合，一种优势互补，而劳力是形成产业规模和产业秩序的重要基础。十万首唐诗的作者可以说是知识劳力了，而作品流传较广的唐诗作者只有百余位不到二百位，他们都是人才，可是没有李、杜、白等这样的核心人才，唐诗能成为一个朝代的文风、文体的标志？就像没有哈利波特，能出现20多亿美元的产业吗？没有乔布斯这样的核心人才，能谈起今天苹果的辉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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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陈航舟

文章来源：http://www.71.cn/2011/1201/772165.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