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薇：全球经济治理视角下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

 

黄薇 中国社科院全球治理研究室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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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题目是全球经济治理视角下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为什么这么讲？其实，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并不是一个中国的银行，将来大家需要从更大的视角去看这个问题。今天的整个介绍会分为四个部分：首先，我们讲一下引子就是背景，我们现在到底处在一个什么样的时代背景下？其次，为什么会有经济格局和经济治理的变化？再次，我们对于基础设施建设的需求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因为我们知道这个世界实际上在不断变化，每一段时期都有鲜明的特点，我们也需要因时度势，做一些相应的举措，只有这种顺应时势才能够有比较强的生命力；最后，我重点讲中国以及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为什么要重点讲中国？因为中国在全球扮演得角色已经越来越重要了，他对于整个世界经济和国际政治局势的影响都是非常大的，其中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是我们所做的国际合作中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但我相信未来会有越来越多这样的机构出现。

一、全球化大背景

什么是全球化？

现在的全球化和以前的全球化已经有一些不同了。

我们先看两个例子。第一个就是戴安娜王妃之死，她的死亡在当时是一个非常轰动的事情。一篇通讯稿这样进行描述：“英国的王妃和她的埃及男友在法国隧道里发生车祸，他们开的是装有荷兰发动机的德国汽车，由一名喝了苏格兰威士忌的比利时人驾驶着，后面紧跟着骑着日本摩托车的意大利狗仔队，最后是一名美国医生用来自巴西的药对他们进行了救治。”当然这个结果可能不是太理想，但我们看这个里面已经涉及到了很多国家，这里不光是人的所属地点不一样，像王妃的埃及男友和比利时司机，还有一个大家要注意，德国的汽车上面装的是荷兰的发动机，这说明我们今天的全球生产已经不再是一个国家生产所有的产品元器件，而是分布在全球，所以这也需要我们在国际之间有更好的交往。

第二个是马航事件，这也是非常典型的国际化范例。我们现在国际人员往来，包括经济活动和社会活动，有非常高的融合度，今天的世界实际上是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世界，没有一个国家说我可以孤立在这个世界之外自己去闭门造车，这样的国家很难有比较大的发展。我们已经看到了一些例子，比如朝鲜，他的开放程度不高，发展速度相对较慢，尽管整个亚洲地区的发展速度是非常快的。

全球化时代的矛盾

刚才讲全球化是一个趋势，然而这里又存在一个深刻的矛盾。一方面，我们的生产、销售和消费行为全部是全球化的。大家可以通过淘宝买到来自于阿根廷的产品。但另一方面，每个国家的经济活动或者治理模式还是基于国别化的治理，我们是以国界为一个边界，国界之内和国界之外所采用的经济规则也好、经济政策也好是不一样的，这就引发了一个比较大的问题。现在全球的治理模式有比较大的差异。欧美主导的华盛顿共识是一种模式，强调的是自由化，强调的是完全的市场决定，强调的是政府的不干预。但还有一些亚洲国家强调的是政府调控或政府规划，能够以更高的效率来达成一些目的，这也是个可行之道。治理模式本身不一样就决定治理手段或政策选择不一样，以及政府的部门设置、规模等都不一样。

很多人说中国是一个大政府，但实际上我们的数据研究表明，美国才是一个大政府。我去美国的财政部访问，财政部里面专门研究中国问题的有15位官员，这些官员是什么都不看只看中国，他研究中国的方方面面。但是在中国的财政部，目前中国财政部国际司里面有专门针对美大处的官员，但这些官员同时还要肩负其他大国的研究。从中央政府官员占人口比重来看，我们是非常低的，甚至在亚洲都属于比较低的水平，这是一个需要澄清的误解。

苹果&华为

下面我们讲两个比较明显的工业化生产的例子，我们以苹果跟华为为例，一个是美国的公司，一个是中国的公司。

我们看一下iPhone制造成本的国别分布。我这里列出来了几个主要的国家，德国、韩国、美国、中国和日本，当然还有很多其他的国家打包放到26.8%里面了。我们可以看到很多国家都在参与iPhone的生产活动，制造厂商所有的元器件分别来自韩国、日本、德国等等。

同时，如果iPhone要真正到消费者手里的话，还涉及到销售的渠道、销售的网点、销售的人员，这些也是遍布全球的。苹果手机的生产和销售本身就处在完全网络化、全球化的状态。目前，很多跨国经贸活动也取决于一个地区或一个国家的经济活跃程度。苹果手机在亚洲销售速度非常快。虽然苹果是一个美国的公司，他在北美的市场总销售也占到了最大的份额（37%），在中国仅占到13%，但这是2012年的数据，如果要是看今年的数据，我觉得会有非常大的变化。

下面我们再看一下华为。华为是一个中国的通讯供应商，他设计和建造通讯网络、通讯线板以及通信终端等等。华为的员工里面有20%以上是来自海外，有来自亚洲、欧洲、南美洲、非洲等不同大洲的员工。这出自华为自己的人力资源调查报告。我们看一下华为的运营收入，他的运营收入里面有70%是来自于海外。换句话说，虽然他是一个中国的公司，但只有30%的营业收入是来自于中国的，他的客户更是遍布全球，而且他在国外的市场占有率在很多国家超过了在中国的市场占有率，毕竟中国市场的竞争对手非常多。全球有超过20亿人每天在使用华为。

而且华为现在也是全球非常著名的专利申请制造商。根据最新的全球专利申请报告统计结果，中国有两家企业是上榜前十，一个是华为，还有一个是中兴，这是非常大的一个变化。我们以前一直觉得中国的科研水平非常落后，但现在看来这个落后没有像大家想象的那么严重。中国的企业前期可能是模仿（山寨），说实话很多山寨产品的生产速度是非常快的。当企业熟悉了这个技术之后，自然而然会有一些升级换代。追溯历史，我们会发现德国曾经也跟中国一样，他也走过了一个低端产品代言的时期，现在变成了全球精密仪器的主要代表国家；日本也是，日本早期制造业的生产也是属于低端的模仿、复制，通过加工一些来自于美国的订单去实现他工业不断的增长。任何一个国家如果想实现科技的现代化，一定要有制造业基础。发展中国家要想快速赶上的话，第一步可能就是先模仿先学习（追赶效应）。

 

反全球化倾向

刚才讲这有一个很大的矛盾，我们的生产、销售和消费都是全球化的，但是我们的政府只对国境之内的国民和企业负责，所以他的政策也一定是跟这个有关的。这种矛盾也引发了不同声音的出现。主流的声音认为全球化是好的，它可以让每一个人享受到更低的价格，买到更高质量的商品或者服务，对我们每一个人的福利提升来说是好事，就像有了淘宝之后，大家的生活品质的确比以前（仅仅光顾家周围的商场）要好很多，这是一个很典型的类比。

那还有很多反面的声音。第一个就是反全球化的倾向。有一个西方人写了一篇文章叫《为全球化申辩》，他举了一个例子，他说其实很多欧美国家在呼吁自由贸易，要更开放，但实际上他们未必做的很好，像欧盟的贸易保护政策每年使发展中国家减少了近7000亿美元的出口收入，虽然欧美通过一些渠道来提供援助给发展中国家，还不如让发展中国家进入到整个全球经济生产活动中去，这个也是现在中国“一带一路”政策所要倡导的方向。我们不是要给人鱼吃，而是要教授技术捕更多的鱼，这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在很多国家政府的脑海里，国境线就像紧箍咒，所以治理的基本想法是有地域化色彩的，他的行动也是本地化的。特别当经济危机出现的时候，当经济表现不好的时候，当国内民众失业问题严重的时候，我们常常会忘记全球化所带来的好处，而会呼吁越来越多的贸易壁垒、贸易制裁或者实施各种形式的贸易保护。

另外，还有国内政治的需要。我们看到很多国家在不同时期对整个全球经贸活动的主张是不一样的，其中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选举的时候。很多发达国家民主政策有选举制，美国是四年一届，德国是五年一届，日本前一阵非常的频繁，恨不得一年两届。这种情况下，作为总统或总理的候选人，就需要去赢得更多的选票，而选票背后就要满足民众的一些基本要求，而这些要求往往和全球化有关。对于民众来说，他们更关注得是眼前需求，而不会去考虑更长远的国家的发展或者社会福利的提高。这是关于整个全球化背景的介绍。

二、全球经济格局与经济治理

全球经济格局深刻变化

全球经济格局的变化是很深刻的。因为在中国这个变化不是最近一两年才出现，中国经济是一直都在变化，整个亚洲的经济也是一样，但为什么这一两年大家忽然觉得中国好像在整个世界上扬眉吐气了，做了很多以前想不到的事情，西方国家对中国的态度忽然一下有了很大的变化。美国以前长期以来都在宣扬中国经济崩溃论，这种论调大概持续了一二十年，然而中国经济到今天也没有崩溃。为什么美国现在反而非常重视中美经济关系？美国高度重视中美经济与战略对话的背后隐藏着什么？

首先看经济格局，2001年到2019年全球经济处在一个大的变化中。

大家可以把金砖国家看成是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的一个代表集团，金砖国家有中国、印度、俄罗斯、巴西和南非。这五个国家从2001年到2013年增长速度非常快，从最开始占全球GDP的总额只有8.5%，到2013年已经变成21.5%，而且这个速度从来没有下降过，一直保持上升态势，而这其中贡献最大的是中国，中国有一段时间是两位数以上的增长速度。印度有一段时间增长速度也是非常快的，大概在7%左右。

另外，我们再看一下七国集团。如果我们把全球看成一个总经济篮子的话，七国集团占的份额从原来的一半以上（65.4%）到2013年只占一半都不到（46.2%）。这实际上是两个力量的变化。

但是这两个力量还不能代表全球，我们来看20国集团。我们一直认为20国集团是全球最重要的20个国家（这个要澄清，实际上是19个国家加上欧盟）。那这些国家的经济的确是很重要，但是你们会发现20国集团的经济份额实际上也是在下降的。为什么？当然，20国集团下降的不像七国集团那么厉害，原因很简单，除了金砖国家之外其他的新兴经济体还有发展中国家也在增长，也在往前走，也在以更快的速度发展。

这是整个全球的一些变化，换句话说现在实际上是新兴经济体在整体崛起，而这个崛起所带来的影响是传统的七国集团的经济实力在下降。有很多国际关系学家，如约瑟夫·奈提出软实力，他说新兴市场国家经济很强，但政治却很弱，缺乏软实力，缺乏文化的实力，缺乏国际的影响力。但实际上，软实力是是铁手掌上面戴着的金丝绒手套，如果下面没有一个铁掌，这个软实力是没有办法实现的。所以，软实力根本上还是需要有一个经济做支撑，这样才能在文化、军事各个方面得到不断的进步。

我们回头再看一下2019年的预测数据，2019年这个数据差异会更大，但是这个数据实际上是比较保守的，这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提供的数据，也是最新的数据。真实的数据情况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但是有一种算是比较主流的说法，就是到2020年左右，中国会成为全球最大的经济体。

下面这张图显示的是现在主要的国家集团之间的关系，这里有G7，传统的欧美七个发达国家（英国、日本、加拿大、德国、法国、英国、意大利）。日本是一个很奇怪的国家，我曾到访过日本，跟一些学者有过交流，他们对于亚洲身份的认识是有一些摇摆的，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们非常希望成为一个西方发达国家（注意，是西方发达国家，不是东方发达国家）。我们今天也可以看到在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这个事情上，本身日本是一个跟亚洲经济非常紧密的国家，但是他没有宣布参与，而另外一个大洋洲国家（澳大利亚），澳大利亚主流党派都认为他们的经济与亚洲息息相关，甚至他认为自己就是一个亚洲的国家。

另外，金砖国家（Brics）是红色的圈里包含的五个国家。还有一个是E11。E11实际上是一个概念，而不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的国家集团，还没有形成对话机制。这个E11是指在G20里面除了G7和金砖之外的国家，这些国家被很多学者称为“中等强国”。其实这些中等强国觉得自己缺少归属感，在2004年的时候，韩国就倡议建立一个中等强国的国家集团，当时他们联系了墨西哥、印尼等国家来构建，因为G7不要他们，金砖他们又进不来，他们也需要抱团才能够争取更多的国际权益，这实际上是国际政治关系发展的必然结果。

还有一个就是欧盟。欧盟里面其实分两部分，上图红色方框里面是全球排名前50的经济体（国家或地区），有一些欧盟国家最近几年扩张非常快，但另外一些国家经济实力相对比较落后，比如塞浦路斯和马耳他。

 

刚才讲的是国家集团，接下来我们从国别情况看有一些什么样的变化，特别是新兴经济体。

上表列出了新兴经济体的人均国民收入，因为人均国民收入代表的是一个国家的发展阶段。2000年之后变化非常大，这些国家的收入水平都有一个升级，这是整个新兴经济体的变化。

下面看看中国，中国现在经济实力变化很大，以购买力评价来计算的国内生产总值的话，中国的经济总量在2000年第一次超过了日本，后来就一直在日本之上，位列全球第二。什么叫购买力评价？它不是按照现行的汇率来折算我们的国民收入水平，而是根据同等质量和同等数量的商品所付出的价格比来算的，比如麦当劳的巨无霸在不同国家价格是不一样的，因为它的价格是根据当地的生活水平来确定的，通过它能够折算出一个国家货币的变化比率，所以用购买力评价计算的国内生产总值更接近于我们真实感受的生活舒适程度，而汇率可能未必如此。2007年中国以市场汇率来折算的国内生产总值超过了德国，位列全球第三，2010年中国超过了日本，位列全球第二，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美国，什么时候会超过？我想也不会太远。

还有两个值得提的，2013年中国的货物进出口贸易总额超过了美国，成为全球第一；2014年中国作为对外投资的目的国吸收外商直接投资总额超过了美国。过去这个位置一直都是美国所把持的，因为大家都认为美国的机会多。大家一直有疑问是不是发达国家已经不需要那么多对外直接投资了？其实在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中，欧美是非常重要的目的地，原因一方面是他们的市场环境更成熟，而且企业愿意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或者具备更佳的合同精神，所以发达国家一直以来都是投资非常密集的地方。另一方面是这些地方具有比较强的经济活力。但是这个现在已经被中国超过了，这是我们从经济实力来看的一些变化。

运用规则确定权益

全球经济治理从二战以后是以联合国体系下的治理，或者说是美国主导以联合国为基础的布雷顿森林体系下的全球治理，因为当时的美国的总统罗斯福通过建立联合国来维护了全球安全体系的稳定，同时通过这个布雷顿森林体系维持了全球金融的稳定。还有，贸总协定（后来的WTO世贸组织）建立了一个相对比较一致的贸易规则。这些规则是不是中性的？我们看一个例子，1982年通过了《联合国海洋法公约》，这个公约里允许每一个国家从本国的海岸线出发建立200海里的专署经济区，既然是专署的就意味着在这个经济区里面想干嘛就干嘛，想采油也可以，想捞鱼也可以，那都是你的。同年，英国出兵与阿根廷争夺马尔维纳斯群岛。

大家会觉得美国没有什么海外领土，实际上不是的，他的海外领土占到他总面积的80%，什么意思？就是他的海外领土面积大大超过大陆面积，他有更多的经济活动范畴。美国与英国法国不太一样，他不是殖民地国家，美国有很多的托管区，有一些小的岛屿当时属于战败国，但是临时托管给他，同时他也购买了一些所有权不清的岛屿，所以，极大地扩张了海外领土。

英国是很小的一个岛国，但是他的海外领土是6031千平方公里，他的海外领土占整个领土面积的89%。法国也如此。因为英法是前殖民地国家，很多地方就是他们以前的殖民地。即使我们在太平洋上有一个很小的岛礁，那也意味着一个非常大的资源所在。

在1982年通过这个公约的时候，海外领土面积只占到我们整个面积的60%，相对是非常低的。其实这个公约就是当时的既得利益者所制定出来的规则。我们为什么要去圈定一个200海里的专署经济区呢？

下面我们再看这是一个关于国际规则的典型的例子，以前贸易规则是在关贸总协定之下建立的，但是最近几年美国等国家提倡建立的贸易规则已经发生变化，从原来的自由贸易（free trade）变成了现在的公平贸易（fair trade）。在公平贸易（fair trade）里面加了很多东西，劳动保护、环境保护、人权和国有企业等等。所以这也是根据不同的发展，改变对规则的诉求。

全球经济治理结构

全球经济治理大概分了几个层面。二战之后是联合国为框架的体系。20国集团是2008年之后才上升为领导人峰会，但是因为这20个国家在全球的影响力足够大，所以很多的联合国下属机构（包括一些跨国多边机构）最后的倡议是在20国集团通过的，比如说非常明显的是巴塞尔协议Ⅲ（新银行监管条例），是在20国平台上宣布它的有效性的。

在上图三个柱子中，左边是政府间合作和非政府间的合作。

中间是更加松散的地区合作（欧盟、东盟），包括亚洲的清迈倡议；北美的北美自贸区；还有美国在太平洋地区建立的的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Trans -Pacific Partnership Agreement，TPP）；还有一个叫做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协议（Regional Com-prehensive Economic Partnership，RECP），是我们在东盟“十加三”这个框架下建立的；还有一个是美欧之间自由贸易的服务和货物投资条款（TIPP）；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些次国家区域合作，就是比如说我们像中国有“一带一路”，它不是那么紧密，不像七国集团、金砖国家那样有非常机制化的会晤活动，但是已经形成了国家之间的联系。

最右边的柱子实际上是列着各种机构，在联合国下面有一些是大家公认的全球治理机构，比如联合国大会下的贸发会、发展署、环境署等；联合国经济与社会理事会下属国际性机构：世行、IMF、WTO等。联合国层面之下还有一些跨国家的多边金融机构，比如BIS国家清算银行（不隶属于联合国，不归联合国管，它是主要国家央行之间的合作机制）；还有一个是叫做欧洲复兴开发银行EBRD；还有亚洲开发银行ADB；还有欧洲投资银行；另外还有两个我们新建的，金砖开发银行和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都是处在这样的一个位置之上的。最下面一种还有一种控制力更强的超国家金融治理机构，比如欧盟的欧洲央行。为什么叫做超国家？欧洲央行是由每一个国家央行的代表共同组成一个董事会来管理欧洲央行，而且欧洲央行实际上是欧元区的中央银行。欧元区各个国家的中央银行可以发行欧元，但是需要通过欧洲中央银行（ECB）的同意和许可，他实际上是一个非常有权力的实质性的管理机构。

 

新兴经济体在全球话语权提升

新兴经济体除了在经济方面变化比较大之外，全球话语权也在同步发生变化。2013年原财政部官员李勇当选为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的总干事，总干事就相当于总裁了，是最高级别的管理人员。另外，巴西人阿泽维多当选世界贸易组织总干事。这两个都是金砖国家的代表，这是结构上的一个变化。

从经济治理结构来讲的话，原来对于全球经济治理影响非常大的是七国集团（G7），但是现在已经让位于20国集团了，原因在于七国集团已经无法通过他们之间的合作来解决全球性的经济问题。当初危机的时候这七个国家都出现了问题，他需要跟新兴市场国家合作才能够解决他的问题，所以说这时候20国集团的重要性就进一步凸显了。

但是20国集团里毕竟存在不同发展阶段或者是不同发展系数的国家，发达国家、中等强国的国家、发展中国家需要有协商，他们有自己的话语权。所以说在现代全球经济治理的结构下，我们更多的是通过一种协商的方式，通过一致同意的方式来采取行动，虽然这个行动的效率相对要下降，但是它的公平性或民主性得到了更好的体现。

三、全球基础设施投融资简述

全球基础设施在投融资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或者说现在在全球层面上主要的国际组织怎么去看这个问题？为什么我们要建这样的一个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为什么我们提出建这个银行没有那么大的社会反面舆论？

开发性金融

首先，什么叫做开发性金融？一旦涉及到基础设施的投融资，多半情况下是由开发性银行来去承担，国家层面有中国的国家开发银行，其他国家也有类似的银行（专业性的用于基础设施投资）。还有一些是多边的，亚洲开发银行ADB，它实际上有一部分业务放在基础设施投融资。开发性金融是针对比较特殊的金融机构的类型，以某一个或多个国家或地区为中心，利用国家信用为基础建立的一种促进国民经济长远发展的金融形式。

为什么要强调长远发展？通常情况下大部分的商业银行只重视短期利益，他们更关心流动性和短期收益，对于长期投资没有什么兴趣，因为长期投资意味着要承担更多的投资风险。大家比较熟悉的金融市场，像股市、债市可能瞬息万变，五年、十年时候钱在股市早就蒸发没了，或者可能早就已经盆满钵满了，为什么要去投到这么长远的地方去？他有一定的特殊功能存在。所以，这种长远的发展通常与政府行为挂钩，很少有商业银行去这么干。

开发性金融在二战之后有一个比较快速的发展。当时有两个背景：第一，战后重建。二战的时候欧洲一片狼藉，基本上建筑、基础设施都没有了，这种情况下需要有大量的新建，这个和当年美国马歇尔计划联系在一起，这些战后重建的需求使得他们需要有更大的金融安排来支持资金上的需求。当时还有很多穷国、发展中国家还需要进行基础性设施建设。第二，20世纪30年代，西方国家经历了经济大箫条，特别是美国，因为美国经济一直倡导市场化、自由化，政府少干预，遇到了经济大箫条时，商业银行不愿意出来投资，企业家也觉得经济活跃度不够，看不到收益，看不到投资的回报，这种情况下需要有政府的介入，单纯依靠市场已经没有办法解决当时这种经济低迷不整的情况了。1940年以后，开发性金融机构的建设开始在世界范围内兴起。

从1945年世界银行开始，它算是一个先行者，在欧洲、亚洲、非洲、南美洲有越来越多的开发性金融投入建设，而且这些银行分布也是非常广。比如，泛美开发银行的总部在美国华盛顿，而泛美开发银行实际上是为了解决拉美国家的经济，最大创始成员国是美国。欧洲复兴开发银行的总部设在英国伦敦。亚洲开发银行是亚洲最大的一个开发银行，创始成员国最开始有33个，其中最大的两个股东是美国和日本，总部设在菲律宾（美国战略性盟友国）的马尼拉。

很多情况下这种多边开发银行中有一个国家有比较强的主导意愿的时候，通常希望总部落在自己可以控制的地区。总部选址涉及到更多的信息，可以更多地了解银行的动态；银行雇员的需求还可以帮助解决国内就业，很多的雇员需要生活在这个地方；总部选址还可以带动当地经济等等。所以总部选址非常的重要。但是非常的遗憾是在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和金砖国家开发银行建设之前，中国境内实际上没有多少国际多边机构，更不用说金融机构了。据我所知国际多边机构做的比较好的就是博鳌，如果大家有兴趣去找一本书叫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国际组织》，这本书其实是年鉴，每年出一本把全球所有的国际组织罗列一下，包括选址、范围、经营领域、资金等等，会发现其中一大半都在美国，所以说这可能也是美国影响力重要的来源吧。

多边开发银行既有域内成员也有域外成员。亚洲开发银行域内（在亚洲地区）成员48个，域外（非亚洲）成员有19个；非洲开发银行也有24个域外成员。这就回答了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为什么会有英国法国加入的问题，他们不是亚洲国家，属于域外成员，他可以提供资金、参与运营。成员的构成不影响银行的宗旨，当然会有一些讨论，但是核心不会有太大的变化。目前只有欧亚开发银行是没有域外成员，其他的银行都有，欧亚开发银行实际上是非常小规模的银行，它是俄罗斯主导的一个多边开发银行，这个开发银行主要的参与国有六个，这六个都是前苏联国家。

 

基础设施投资能够在经济低迷时期有效促进增长

下面再看一下基础设施的基本情况。这两年基础设施投资很热有很多的原因，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就是全球潜在经济增长速度在全面下调。为什么会全面下调呢？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2008年全球性的危机，危机之前累积了太多的泡沫到今天我们也没有复苏，所以说那个高速发展的经济势头是很难再回来的。有人说当时的经济增长是西方国家过度消费造成的。过度消费是什么意思？换句话就是他消费了原本消费不起的东西，他要去改善这种收支比率才能够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那这样的话全球潜在经济增长速度全面下调，就意味着经济缺乏活力，企业投资的热情也在下降，我们今天又回到了那样的一个经济萧条的时代背景之下。而现在各国都认同对于基础设施的开发性的投资是能够有效提振整个经济的。

从二战之后到现在，我们一直在讲援助，世行的主要工作就是援助，援助那种贫穷国家或发展中国家，但是效果好不好呢？有人说效果好，因为有中国，为什么那么多受援的国家只有中国起来了？这实际上是很现实的问题，我们需要一个捕鱼的工具，而不是直接给资金和技术。所以说基础设施也是解决贫困和促进包容性增长的一个关键，这是第二个。大家在这个问题上多多少少有一些认识，因为过去可能更多的是西方强调给非洲一些建设性的资金或产品，这肯定是不够的。

主要国际机构对于开发性金融的观点

下面我们看一下几个主要的国际机构对于开发性金融的观点。

1. IMF（2014）对基础设施投资的主要观点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2014年对于基础设施的投资做了一些研究，他发现不管是发达国家还是新兴市场国家都面临着公共投资的融资缺口，从这些国家过去一段时间的历史变化看，他们对于公共资本的投资存量占到GDP的比重是在下降的。我们来看两个图，下图是发达经济体实际的公共资本存量，所谓公共资本就是基础设施的存量，所谓存量就是我们不断的通过折旧之后算的累计的投入量。

我们会发现从1970年到现在他是不断下行的，而实际公共资本的投资也是在下行的，尤其在上世纪90年代之后，这个下行的速度在发达国家也是非常快的。如果大家有机会去欧美国家走一走，你会觉得很失望，你会发现现在的发达国家和想象中的已经有很大不一样了，他们的基础设施（地铁、公交、图书馆）都跟中国的差距缩小了，很多外国人会觉得中国的机场、建筑、歌剧院等等非常震撼，很多不了解中国的人来了中国之后没有想到中国是这样，在他们的印象当中中国还是一个发展中的国家，可能中国人去美国会觉得，也许美国才是发展中的国家。

那接下来看一下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经济体。我们的问题倒不是减少，而是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左边这个是实际的公共资本存量，从已经投入的情况来看，的确从80年代到现在有下降，而现在比1970年稍微好一点，这是存量的情况。另外我们看一下公共资本的投资（右图），投资的变化其实是处在一个波动的状态，在2005年之后有一个比较大的上升，这个上升主要是来自于新兴市场国家，但是总体来看，这个水平线,还是比较稳定的，没有一个特别大的投入，尽管对于这些国家来说需求是很大的。这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研究。

2.BIS对基础设施投融资的主要观点

刚才讲了国际清算银行不属于联合国，他是一个独立的金融机构，总部在瑞士巴塞尔。国际清算银行也对基础设施投融资做了一些分析和研究，发现基础设施投融资占GDP的比重到2020年需要上升到5.6%才可以，现在只有3.8%，相对还是比较低的；另外，发展中国家2020年之前发展中国家需要1万亿美元才能够满足不断增长的城市化需求；发达国家也是一样，在2020年之前发达国家需要1万亿美元做基础设施建设，不同的是发达国家不是从无到有，而是在低碳排放、在交通设施的更新换代上要做一些基础设施投资，实际上总额也是非常大的。这是国际清算银行的一个研究和测算。

3.世界银行推动基础设施平台建设

世界银行倒不是做测算的，他在做一些什么努力呢？世界银行要增资，要扩大他资金的池子。除此之外，世界银行还在推动整个基础设施平台的建设，他建了一个全球基础设施平台（Global Infrastructure Facility，GIF），这个平台上允许有主权国家，有投资基金，有养老基金，甚至允许黑石集团等参与提供资金，这是一个非常泛的合作方式，他包括了资金、资源、项目、筛选、融资工具等，但目前处在刚刚开始的阶段。

另外还有一些国际多边开发银行也在做积极努力，包括提供了一些准备基金，还有建设的倡议，但总的来说这些都是在现有的资金规模之下在做的文章和花样，并不是所样的增量资金，这个和后面要讲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是不太一样的。

多边开发银行进行基础设施投资还有一些问题，困难在哪里？我们看IMF份额改革。因为IMF不是一个多边开发银行，但是在份额改革里面由于涉及到新兴市场国家的话语权和影响力，所以他也的确是一个问题。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主要解决的问题不是开发性金融，不是长期的投资，而是危机。换句话说假如有些国家（发展中国家、新兴市场国家）突然遭遇大的金融危机，或者发达国家在遭第二轮的全球性金融危机，他们现在的资金池实际上是不够的，所以他需要扩大他的份额来进行改革。

亚洲开发银行ADB是亚洲最大的多边国家合作的开发性金融机构。中国在亚洲开发银行有执董席位，我们一直强调要求增资扩资，2013年我们就将增资的方案提交给理事会，结果被大股东给否决了，他没有说股权稀释，但我理解的就是股权稀释，现在的第一大股东是美国和日本，如果要等比例增资的话，他们要付出更大的资金成本；如果他付不出来的话，他的份额肯定会缩小，因为这是按照每个国家GDP来计算，中国的GDP增长太快了，所以他肯定不太愿意。

2014年5月，亚洲开发银行两大股东美国和日本再次搁置成员国的增资倡议，他们提倡通过其他形式来解决亚洲开发银行资金不足的问题，他说可以通过增发债券的方式来筹资，增发债券筹资是到金融市场上去募资。而这种资金是有成本的，你需要去借人家的钱，然后再投到开发性金融里面去，而开发性金融的投资周期很长，收益说实话不是那么高，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能解决根本性的问题。这是亚洲面临的一个大问题。

4.亚洲基础设施投资缺口

那亚洲基础设施投资到底缺口有多大？这是ADB自己的研究，从1966年到2007年，亚洲开发银行累计提供了贷款担保大概是911亿美元。在2010年到2020年期间，根据亚洲开发银行的测算研究，亚洲各国的基础设施投资总共需要8万亿美元，而且区域性的基础设施投资大概需要3000亿美元（区域性就是说国与国之间连接的地方，类似这样的东西）。而2013年亚洲开发银行所批准的贷款只有100多亿，我们看一个是万亿、一个是百亿，差距是非常大的，实际上亚洲面临的缺口是很大的。

尽管亚洲经济最近几十年在全球都可以称得上是翘楚的大洲，但是我们的确是需要有更多的投入。亚洲地区的发展是非常不平衡的，老挝、柬埔寨的基础设施还是亟待改善，他有很大的增长潜力，如果有了更好的路，他们的经济活动应该会更频繁，人们创造的价值会更高。

四、中国与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

前面已经讲了很多关于中国的问题，中国经济的增长速度，中国参与全球治理的成度，还有中国在国际组织里面话语权的建设等等，那下面我们再看一下中国对于自己的一些定位，特别是在国际经济合作领域。

一个是中国要强调我们应该适应经济全球化的形式，而且要以开放促改革。就要不断深化中国的经济开放。我们是一个开放的经济体，中国的贸易占的比重是非常大的，如果没有一个开放的合作态势的话，实际上对我们自己也是一个伤害。

第二个就是全世界本身也是相互联系的。全球化的生产模式，全球价值链的生产方式，使得我们的生活是互相依赖的。通信技术的发展可以更多的让我们和其他国家人进行联系，真正深入了解他们之后你会发现，国与国的差异也许没有那么大，人与人的交流没有那么难，我们基本的需求都差不多，我们很多对于向善的理解都是一样的，伦理道德也都类似。

还有一个是2013年11月份习主席讲的中国周边外交的基本方针：“亲、诚、惠、容”。

亚洲地区差异很大，有富的有穷的，发达经济体有日本，中等发达国家有韩国，中国也在不断上升，但是还有很多国家也处在比较低的发展水平，基础设施也很差。

全球生产模式或全球价值链生产方式其实是有条件的，不是说每个国家想介入到全球价值链就能够介入的，需要什么呢？需要基本的东西，如说要有道路，要能把商品运进来运出去，这是最基础的；还有需要港口；还需要基础设施，这都是需要的。这些我们都可以通过亚投行来实现，这个实现就叫做包容性增长，这个也是习主席提出来的概念。

今年是土耳其当20国集团的主席国，土耳其提出三个“i”的20国合作目标，即inclusive（包容）、implement（实施）、 investment（投资）。应该说土耳其是打到了这个全球经济的一个主脉，我们也需要这样去做。其实，包容性增长对我们来说并不是有害的，因为有很多人对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提出了质疑，特别是中国民众会觉得我们还有很多生活在贫困线之下的人口，为什么要去建这样的多边开发银行？为什么我们不把钱投在国内？其实不完全是这样。任何一个东西的建设需要有长远的眼光，这是中国一直以来经济治理的理念，这是历史上就有的。

中国在几千年以前有一个朝贡体系，一直持续到清朝。什么叫做朝贡体系？每个进贡的国家会派一个代表团把他们最具特色的商品拿到中国来，同时中国官员（相当于现在的财政官员）会把他们的礼品清单拿出来，按照市面价钱的最高价上浮20%，折合成银两返还给代表团。同时我们还要给每一个代表一份礼物作为跑这一趟的辛苦费。以至于有一段时间代表团的规模越来越大，中国政府就下了一个命令，有些国家不限制代表团规模，但是有些国家的代表团规模不要超过50人，不然我们的朝廷的负担太重。朝贡体系实际上是一个维系我们跟周边国家经济的纽带，它也相当于说今天官方的贸易活动，其他的国家把商品运到中国来，我们把钱给他，他可以拿这个钱再去买其他国家的东西，这实际上是当时的一种国际贸易活动。

我们今天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和“一带一路”的战略，实际上有点类似，我们在帮助其他国家发展的同时，对中国也是有好处的，意味着会有更多的产品、商品和劳务可以输出，可以有更高质量的商品输入。所以，对于中国人民来说是有福利增进的。

而且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和马歇尔计划不一样。有人说亚投行就是一个翻版的马歇尔计划。为什么不是呢？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是准商业性的多边开发机构。换句话说，现在仍然要强调项目的可盈利性，它不是一个由增款（主权国家无偿提供资金）构成的，不能想干嘛就干嘛。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这些钱只是资本金，所以还需要自己要有一些规则或制度去规范他，我们的项目选择一定会考虑它的商业性，他本身有收益的，他不是一个无偿资金的提供者。另外，在这个里面的商业性，就意味着我们这种合作其实是基于市场活动（市场交换），我们互相之间是互利互惠的，我们帮你做一些投资，提高你这个国家的经济发展潜力，但你也需要做出一些努力，你要更好地融入到亚洲的经济活动当中去，不能说建好就跟亚洲国家说拜拜，那不行，我们是在一起的。所以我们现在是一个非常长远的合作方式的开始。

 

中国在全球经济治理中角色的变化

接下来我们看一下中国在全球经济治理中角色的变化，首先中国过去更多意义上是一个国际规则的接受者，包括我们加入世行，加入联合国，我们都是一个规则的接受者。虽然我们在联合国里面是一个理事国，但问题是联合国是一个太大规模的国家合作，所以基本上啥事也做不了。

2001年中国加入WTO，到现在十几年，过去我们是规则的被动接受者，我们没有参与规则制定过程，成为一个后来的加入者。而现在我们慢慢变成了一个规则的制定者，比如我们倡导建设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

中国在全球经济中的角色，过去我们可能多的是在区域经济治理层面参加一些合作。比如说，我们在亚洲金融危机之后建立了《清迈倡议》，而且这个《清迈倡议》多边化也是跟中国息息相关的，我们当时也做了很多努力，这个实际上是维系亚洲地区金融稳定性非常重要的一个机制。

金砖已经慢慢开始往外蔓延了，金砖国家有金砖应急储备基金，目前已经建立起来了。它要求每个国家出一定的资金，这个钱可以放到每个国家自己的央行里面，我们要用的时候大家开一个会议，然后再把资金调出来就可以了，他本身是不需要单独建立实体机构去运营。

还有一个在建的比如金砖开发银行，这个目前已经在推进中，这在业务领域上跟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比较类似的，但是在很多其他地方不一样，金砖开发银行股权是平分的，五个国家不分大小，我们都是一家一片，每家出资额都一样，当然如果你实在有困难，可能还可以再讨论一下，但是基本上每个国家的权力是一样的，除非你自己要求放弃。

还有一个就是最近我们在建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建立速度非常快。

刚才我讲中国是一个贸易大国，我们是一个开放经济体，中国的贸易占GDP比重超过50%，中国的出口贸易占全球的比重超过10%，这说明其实我们离不开其他国家。

AIIB核心看点

接下来我们看一下关于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到底有哪些值得去关注的地方。

1.AIIB的基本定位、领域、原则

首先，AIIB是一个政府间的亚洲区域多边开发机构，它是一个政府（官方）合作机制构建的开发银行，这个和世行里的GIF是不一样的，GIF是允许有国家和投资机构参加。

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主要是以政府层面合作的项目为主，通过支持亚洲国家基础设施以及相关的生产性领域的投资，来促进亚洲地区的经济发展和区域经济的合作（经济一体化），这是我们的目标。我们希望不仅仅是中国发展，也希望能够惠及到其他国家，实际上我们是互相触动的一个过程。

第二，我们讲一下他的业务领域。它是一个按照商业规则运转的银行，以贷款为主的开发性金融机构。而且它的业务领域就是在基础设施和生产性领域这两个方面。所谓生产性领域就是跟我们的生产制造活动相关的一些投资，包括道路、桥梁、码头、能源管道和网络建设等。

第三，我们看一下AIIB的运营模式。AIIB和现有的多边开发银行的模式和原则运作类似，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区别。有一个区别在于目前AIIB没有赠款，所以不能提供援助性的项目。

第四，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成员构成的原则。我们是优先域内（亚洲地区）国家，也欢迎域外的国家参与。当时召开筹备会议的时候是21个亚洲国家参与的，还没有域外成员，是先域内后域外，不是说发达国家根本就没有关注，其实他们是第二梯队，而且它强调开放包容、稳步推进，而不是一个封闭的机制。不管你是谁，美国也好，日本也好，朝鲜也好，我们都开门欢迎。

目前AIIB的初始规模（法定资本金）是1000个亿，但这只是开始，如果观察世行的资金规模历史会发现，其实后面不断的有增资、扩容。股权分配也是以GDP作为权重来分配。这是整个基本的一些情况AIIB。

2.AIIB建设大事纪——建设效率高

中国想筹建基础设施投资银行最早是在2002年、2003年的时候，当时财政部已经有官员呼吁说，我们能不能建立一个亚洲投资银行。 因为亚洲地区的合作非常紧密，建立这个投资银行是互利互惠的，中国有很多企业也有很多对外投资的需求，而且我们有很多贸易往来，我们在基础设施方面是有一些需求的。现在可能是更好的时机，我觉得有时候做事情是要顺势而为，现在会发现他的建设速度非常快。

2013年我们在博鳌亚洲论坛首次提出来说要探讨搭建地区性融资平台。到了2013年10月，在APEC21次领导人非正式会议上，习主席第一次提出要建立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到了第二年年初就建立了AIIB的临时多边秘书处，金立群部长任秘书长，当时召开了第一次多边磋商会议。在2014年4月博鳌论坛，进一步加强了磋商，而且李克强也做了表态，希望AIIB早日成立。到了2014年5月份，在哈萨克斯坦就召开了部长级会议，这实际上是我们在召开正式筹备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的会议之前的内部沟通。然后到了2014年11月份，当时就召开了第一次谈判代表会议，当时的21个亚洲国家参与了这一次谈判代表会议，并且讨论了议事规则和工作计划，甚至包括秘书处的组建方案。2015年1月，在印度孟买召开了第二次谈判代表大会，当时主要审议一些基本章程。我们知道，一个国际性机构一旦章程建立，其他主要的规则也就确定了。这些不同的规则其实也就告诉大家，哪些是大家很重视的核心条款、核心业务，哪些可能只是日常的业务，日常的业务我们不需要那么复杂的机制，我们需要公司治理方面的规则去落实就可以了。最后，在2015年3月份，修订案已经基本完成了。

3.AIIB创始成员——参与热情高

时间过得非常快，2014年的4月份的博鳌正式宣布要早日建成，2015年3月我31日们的创始成员国申请日期已经截止了。2014年10月份的时候，最开始是21个亚洲国家参与了这样一个合作或谈判，然后到了3月底之前整个亚洲有33个国家和地区宣布参与，而正式参与的国家还没有落实，然后欧洲有18个国家表示要参与，大洋洲有两个，南美洲一个和非洲一个，整个加起来是55个国家和地区，因为这里面有一个是地区。

这其实说明了一个问题，域内成员国有33个国家和地区，然后域外有22个，实际上这个域外成员的比重还比较大的，因为很多都是发达经济体。有些人经常会问美国和日本会不会参加，大概在3月下旬的时候不断有记者打电话问。大家很纠结。纠结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我觉得有些人对于中国还不太放心，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我们和他们的有些理念上不太一样，我们的国情跟他们也不一样，所以他们会比较有戒备心理。但是如果你要是想让这个银行不断的往好的方向发展，参与实际上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如果美国跟日本担心这个AIIB会不会出现治理问题，首先得加入，不加入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

这里面比较特殊的是美国，因为大家一定会关心美国的表态。去年底我们去美国做了一次调研，大家也谈到这个问题。美国其实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他在二战之后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参加过任何一个非美国主导的机构，他在心理上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件事情的，一直以来美国是创始国、是倡议国、也是主导国，安排他去参加一个他国主导的，尤其可能会是潜在经济对手的主导的机构，他在心理上是难以接受的。

日本也是，日本的经济比重是在亚洲，而且中日的贸易我们是逆差（日本出口中国的东西比中国出口日本多得多），日本是顺差，所以其实我们加强合作对日本是有好处的，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心理上的坎是迈不过去的。

现在有很多人在批评日本和美国的选择，认为这个可能是政府的错误，每个国家对自己的认识不清楚，我们不做评价。

4.AIIB对全球开发性金融的影响及其所面临的挑战

下面我们再看一下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对于现有的多边开发银行的影响。

好的方面就是，新的多边开发银行可以触动现有的开发银行进行改革。其实现有的开发银行有很多的问题，比如世行，有一份1818（世界银行的门牌号码）的报告列举了世行的种种问题。比如说他们有常任董事会，意味着说凡是董事必须要在董事会长期驻扎。这里面涉及到生活的费用，现在世界银行的行长对这个事情有过抱怨，说世行这一块其实有很多钱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运营成本是非常高的。那其实我们现在的科技已经完全可以解决，不需要一定要到所在地总部去驻扎。AIIB的经营理念和运营风格一定会对其他的开发银行进行触动，并且推动他们改革。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之后一定会对跟它业务有覆盖的这些银行产生竞争的。

一般的开发银行除了对满足条件的项目提供贷款之外还需要向成员国提供信息技术数据能力建设，换句话说他需要对某一些国家经济出现问题提供支持，要研究亚洲国家是不是受到全球其他国家经济上负面影响。而我们亚投行不仅要满足成员国对本国的信息技术数据能力建设，同时也要对经济状况的形势进行研判，亚洲基础投资银行需要全球更广泛的信息或基金支持。ADB做了这个事情但是他做的不够，宏观经济办公室也在做这个事情，但是其实多边开发银行更需要做这个事情，不了解这个国家基本的情况怎么去投资，所以这是一个职能。比如世行提供了很多信息和支持。世行跟国际货币组织有一个问题是，它毕竟是欧美主导下的金融机构，所以通常在很多的项目支持里面附加条款。我们未来可能也需要更多的发展这方面的职能，而这个职能的发展会慢慢的变成全球性重要的金融机构，它会为亚洲经济的发展或者亚洲新的整合提供很大的帮助。

AIB还有一个功能是关于人民币的，我们知道美国今天很大的影响来自于美元，在辉煌的时候有很多国家直接使用美元，我记得在柬埔寨就可以直接用美元。而且我们知道这些钱流出去之后，你付出的成本是印钞而已，但你换回的是真实产品。因为现在我们毕竟还是美元和货币，所以现在的资本金依然是以美元计价的，但是未来我们涉及到两洲地区投资的活动，不排除我们允许本币注资，这个是推动我们国际化的方式。另外在项目结算的时候我们也可以支持优先使用人民币。人民币与国际化是连在一起的，一旦人民币慢慢成为世界上主要坚挺货币的话，他必然会对全球货币体系造成很大影响。

我们再看一下亚洲基础投资银行面临的一些问题，第一个就是评级的问题。即使是日本，三家评级机构也没有给到三个A，我们知道资本金是作为一个企业运转的基本资金池，但是不能说靠这个，很多情况我们是需要进行市场融资的，我们需要到金融市场拿一些资金进行筹资，所以将来肯定会涉及到国际资本上的债权发行。而如果仅是域内国家会受到我们主权评级的影响，很难达到比较高的水平，那现在因为有了欧美国家的加入，这个问题的影响不会那么大了。

第二是财务可持续性问题。因为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没有赠款，所以没有办法去做援助性的贴息或者低息的软贷款项目，而是以商业性贷款为主的商业性的基础设施投资项目为主。这个就需要关注它到底能不能够维持自己的财务正常运转，并且不断地去扩大他的资金池，累积更多的利润，这是我们以后要注意的核心问题。

另外还有两个问题，其中一个就是国际压力，主要的国际压力来自一些国家的排斥，有一些同类机构的竞争压力，还有一个压力是来自于内部，创始成员多样化，每个国家的背景不一样发展阶段不一样，也会导致需求不一样。所以在合作方面的确需要通过不断的运转去协调。

另外一个是决策机制，有预报说亚洲基础投资银行需要采取协商一致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这个在初期是可以的，但是真正在运营的时候他的协商效率就太低了，我们很多情况下会为很多小事情争的没完没了，我们需要用更高效的方法。目前来说在国际多边银行主要采用的是加权投票制度，这里面是有规则的。

这个涉及到关于否决权的问题，大家怀疑中国放弃了否决权是不是有很大的问题，我们也可能丧失主导力之类的。以我们的理解中国一开始就没有想要拿到50%以上的份额，或者是完全的否定权。最开始我们担心没有其他的国家参与，但是不管有多少国家来参与，中国一定要建成，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最高会出到50%的初始资本金。但是现在由于参加的国家不断越来越多，我们把这些份额再让出去，是这样的一个运转的规则。

这个否决权是一把双刃剑，你可能觉得在决定问题的时候比较有魄力，想不干什么就不干什么。另外一方面会带来被动的局面，你会对这个否决权形成一个依赖，如果你真的想做一个事情就应该相对的公平公正，就是从你真正的愿望去着手去做，而不是打自己的小算盘，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所以我要讲的是，否决权不像大家想象的那么美好。

责任编辑：平晶晶

文章来源：http://www.71.cn/2015/0410/809272.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