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广：2015年是稳增长、调结构的紧要之年

 

王小广 国家行政学院决策咨询部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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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报告分三个部分：第一，2015年《政府工作报告》的主要亮点，这次《政府工作报告》的内涵很丰富，很有新意；第二，结合我的研究，讲讲中国的宏观经济趋势；第三，解读一下宏观经济政策的中长期战略。

一、2015年《政府工作报告》的六大亮点

先讲第一个问题，我把《政府工作报告》概括了六个亮点。第一个亮点，发展目标的调整。现在的宏观指标主要是看三个方面。一是经济增长率。2014年下半年，特别是八月份，我国的经济下行压力进一步加大，出口的形势不乐观。很多学者开始分析并认为2015年应该调整增长目标，把GDP增长率调到7%左右。后来很多媒体都在调研、调查，大家都因为压力太大，感觉GDP增长率达到7.5%不大可能，代价过大，把目标定得很高会造成局面的被动，所以大家预期增长速度会下降。二是通货紧缩的压力。我们的物价下跌，特别是生产价格持续三年下跌，对我们的经济产生很大影响，所以我国不再会出现明显的通货膨胀的压力，相反我们出现的是通货紧缩的压力。我国的CPI在2015年春节的时候反弹到1.4%，1月份是0.8%，今年多数月份会在1.5%以下，所以价格的压力比较轻。现在很多学者担心价格再降会产生很多负面影响。像欧盟，2014年就出现了欧元区通货紧缩的压力，所以欧盟把金融政策，特别是利率降到负的，这是历史上的第一次，简单的说就是负利率。

三是出口压力。我们的出口方式在金融危机以来，一直处在调整之中。2014年的出口目标没有完成，当年要求进出口的增长率在7.5%左右，但是最后连6%都没达到，这表明高估了经济回升对中国经济的影响，所以2015年把出口增长率的目标降得比GDP增长率还要低一个百分点。当前新兴经济体都处在调整之中，这个调整是适应现实发展的一个需要。

第二个亮点，调结构、促改革。自2009年以来一直提四句话，稳增长、调结构、促改革、惠民生，万变不离其宗。今天的情况有一个新的变化，我国面临着经济调整后国际、国内的风险释放，所以要加上一个防风险。在促改革、调结构上，我个人的看法是我们以前对这方面有所忽视。在这种情况下，《政府工作报告》就提出，要把转方式、调结构放在更加重要的位置。习近平总书记、李克强总理经常提到保持定力。当前经济下行压力很大，但是我国不会采取有很多副作用、后遗症的政策。

 

2015年《政府工作报告》有六部分：第一部分是回顾；第二部分是2015年工作总体部署；第三部分是把改革开放扎实推向纵深；第四部分是协调推动经济稳定增长和结构优化；其中重点放在调结构，当然稳增长也很重要，但是稳增长毕竟不能过度，因为我们到了一个新的阶段，我们进入了新常态，必须要有新的办法、新的重点。还有，“一路一带”、长江经济带、京津冀协同发展，这些都是新的亮点。第五部分是持续推进民生改善和社会建设。环保已经成为我们的难题，我们已经把环保作为第六大民生问题；第六部分是切实加强政府自身建设。

第三个亮点，严防中等收入陷阱。有许多人预言中国经济要崩盘，要硬着陆，会出现巨大的金融危机、财政危机。我们从来都是反对的，但是我们自身要对面临的挑战有正确的认识。2015年《政府工作报告》中有一个词特别引人注目，叫做中等收入陷阱，如果突破不了这个关口，未来的风险会很大，会掉入中等收入陷阱。

面对中等收入陷阱，日本是突破了陷阱的国家，是成功的。韩国也是，新加坡也是。100多年来很多国家也达到了中等收入水平，像拉美国家、东南亚国家，甚至前苏联、东欧国家，全都达到过中等收入水平。但是10年过去了，20年过去了，30年过去了，甚至50年过去了，这些国家没有变成发达国家。为什么？因为掉到陷阱里了，经济长期不振、停滞，没有产业升级、社会动荡。所以我在2006年写了一篇文章是关于中国要改变发展模式的，要避免出现东南亚化。阿根廷1930年就跟美国相当了，七八十年过去了，现在还是中等收入水平，没有什么发展。泰国最典型了，1995年人均收入达到3000美元，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于泰国，最后一蹶不振，2015年是它达到中等收入水平之后的第20个年头。中国经济以后不会保持非常高的增速，所以必须要在战略上做出重大的调整，要推进转型升级。

第四个亮点，坚持新发展思路和新政策的不动摇。现在经济开始下行，各种压力出来了。2015年春节前，我参加了一些研讨会，很多专家都认为还是要搞2009年那样的政策来保增长。我认为这不合适，一定要坚持过去两年形成的新思路和政策。

这个新思路是什么？我觉得最根本的一条，不再搞刺激政策。就跟开车一样，该加油加油，该踩刹车踩刹车，有时候说不定还要停下来到服务区休息一下。现在还搞粗放式的刺激，最后的结果只是暂时把经济增长稳住了，但之后还要掉下来。现在讲“双中高”目标，这个“双中高”目标是李克强总理在春节之前到瑞士参加达沃斯论坛时讲的，就是要保持中高速增长，然后还要实现经济向中高端迈进。双目标的重点是什么？是推动它的“双引擎”。引擎就是发动机，两个发动机，而且是新发动机。双引擎就是政府的作用，政府应该创造一个宽松的环境，搭建一个好的平台。包括我们为什么简政放权？为什么搞行政体制改革？目的就是政府干政府的事情，市场干市场的事情，社会干社会的事情，各司其职。政府是推动经济增长的重要因素，但是不能直接去干预，要提供公共产品和提供服务。

经济发展到当前阶段要靠市场的活力和创新。大众创业、万众创新，一个是政府的力量，一个是市场的力量，两个力协同推动中国经济转型升级，实现中高端目标。那么最终靠什么保障？还是要靠政策，所以“双结合”就被提出来了，我认为结合是最后的落脚点。稳增长、稳预期是短期的，促改革、调结构是长期的，实际上是长短结合。我们的政策要寻求稳增长和调结构的平衡点，这是新一届政府创新思路的一个重要方面。

 

第五个亮点，培育和催生经济社会发展的新动力。增长进入新阶段，最后要落脚到哪些产业、哪些方面？按照我的意思说，就是要培养新的消费增长点和新的投资增长点。中国投资规模现在一年50多万亿，2014年GDP是63.6万亿，投资是50万亿，中国经济的主要增长点是靠投资，但投资增长从长期趋势来讲是放慢的，不过还是有些新的增长点的。

我国的消费一定是上升的，因为经济发展到一个新的阶段，消费使经济更加稳定，发达国家全是这样的，这也是我们优化结构的一个方向。完全城镇化以后，我们消费增长的空间非常大，城市人和农村人的消费愿望、消费能力是不一样的，我认为这个潜力就是怎么样把农民工市民化，让更多的农民变成市民。扩大消费需求就会带来投资需求，因为需要一些公共服务，需要许多城市投资来支撑，所以要培养消费增长点，同时要培养区域增长点，甚至还要到海外去抢占国际市场。

第六个亮点，政府要做好自身改革、自身发展、自身建设。这次《政府工作报告》讲到要加强政府自身建设。现在我们处在转型的时期，中国的经济进入了新常态，面临的环境发生了变化，现实情况不理想，乱作为时有发生。我们的党员干部要避免乱作为，要科学作为、积极作为。实际上还有一个情况是不会作为，不适应新常态的变化，不知道怎么办。当前改革面临着很多阻力，很多利益的制衡，所以政府的行为关系到经济的发展，我们更多的要注重公共服务，政府作为裁判必须在法律上、政策上制定规则。

 

二、当前中国的宏观经济形势

第二部分，结合我的研究谈谈当前和未来的经济增长趋势。中国经济进入了新常态，新常态的内涵是说中国经济要放慢，这是一个内在的趋势，是一种规律。当前我国的经济发展处在新的阶段。新阶段的涵义是什么？就是人均收入达到中等收入水平后，中国经济增长的速度、结构、方式、环境等各个方面都发生了深刻的变化，经济增长速度从高速转变为中高速。

当前我国的GDP在全球的贡献超过25%，大概是27%。相对于发达国家，相对于发展中国家，相对于新兴经济体，我们的增长速度都是快的、高的。我国现在人均GDP是7000美元，按照7%左右的速度增长，10年后能达到人均1.4万美元，翻一番，这是有可能的。但是搞不好就可能掉到陷阱之中了。当前稳定中高速增长不容易，一方面结构要优化升级，另一方面发展方式要改变。低成本的扩张、劳动密集型的发展已经没有优势了。按照国际规律，人均收入达到中等收入之后，经济增长速度要下降，按规律递减30%到40%，在6%到7%之间，如果增长稳定15年，中国就可以完成向发达国家的转换。

中国经济的总基调是稳中有进。很多人理解稳中有进是指增长速度，但是我们连续两年经济增长速度都下降了。那么这个“进”是什么？我认为应该叫新旧交替，“进”是服务业的发展，制造业的升级。我们现在看到一个曙光，结构优化升级开始出现积极变化，就业增长比较好，连续两年城镇新增就业超过1300万。现在每年毕业的大学生有700多万，大学生就业是个难题，这是结构性的。许多产业招不到工人，因为大家不愿意干重活，蓝领工人说不定以后更值钱了。所以政府鼓励大学生创业，正好现在服务业发展了，空间也很大。

过去搞创业就是办工厂，现在在办公室就可以创业，在家里面坐在电脑前面就可以创业，因为现在是服务经济、网络经济、信息经济，新的东西正在形成，但是还不能抵消经济增长下行。服务业连续三年的增长率在8%以上，就业情况比较好，员工的收入增长比较快，所以出现了连续两年居民收入增长快于GDP增长，这会使消费稳定。

这里分析一下为什么把经济增长目标下调？第一，从新常态这个角度来看，它是一个规律性的、趋势性的变化，谁也阻挡不了。给大家打个比喻，人的一生有的阶段长个子，有的阶段长智力，一个人如果长个子结束了，就进入新的阶段了。他长什么？长知识、长能力、长视野，所以很多东西要遵从规律，规律告诉我们当前的增长速度只有6%到7%，非要搞到8%，那不是乱来嘛。

 

第二，分析一下中国未来几年的发展趋势。2015年的压力比2014年更大，前两个月的数据显示投资的增长只有13.9%，2014年房地产的增长是10.5%，前两个月是10.4%。2月份PPI的跌幅最大，连续三个月负增长3%以上，这是什么问题？产能过剩。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现在国际油价下跌，美元升值，所以导致了商品价格、黄金价格都是下跌的，因为国际商品价格计价是按照美元计的。美元上涨，这些商品价格就下跌，这是常识。全球金融危机发生在2008年，到现在已经第8个年头了，美国已经差不多走出去了，欧洲还陷在泥潭，新兴经济体全部在调整。中国也不例外，不能独善其身，我们需要调整三个方面。一是房地产进入深度调整期。二是价格的压力。商品价格下跌，销售萎缩，企业肯定减少投资，这没什么可说的。因为生产的产品卖不出去，而且价格还下跌，生产越多越亏损，所以投资自然会下来。当然从另外一方面看，这是好事，我们的高污染、高耗能的行业生产力下来了，产生雾霾的因素也就降低了。

三是出口压力大。全球经济复苏，美国经济向好，但我们以前的优势在下降，新的优势没有形成。我们要通过创新，通过升级来形成，五年以后，十年以后再看，就不一样了，新的增长点的培育是要有一个过程和时间。我的判断，中国经济在2018年能结束调整。当前是中国经济的困难时期，只要我们现在坚持住，中国的前途是无量的。

 

三、2015年是稳增长、调结构的关键之年

这里讲两方面内容，第一，宏观经济政策和改革。2015年的宏观经济政策要坚持“一稳一积极”，就是稳健的货币政策和积极的财政政策。具体来讲，2015年的政策思路是什么样的呢？简单给大家介绍一下，财政政策叫加力增效。地方政府的财政融资、公共融资要松绑，要加大力度，同时要讲究增效。我们压缩“三公”，严格执行“八项规定”，实际上减少了不少的公共支出，这说明过去确实在这个方面浪费很多。2014年年底有4万亿花不出去，现在这4万亿可以利用起来，盘活存量。

当然财政政策除了增加力度，提高效率以外，财税体制还要改革。这次《政府工作报告》有一些数据，第一，增加赤字2700亿，赤字率从2.1%提高到2.3%。第二，地方各级政府调整房地产。在旧经济调整的情况下，财政收支平衡比较难，特别是收的少，土地财政越来越少。北京、上海现在的日子还可以，很多的省份，特别是一些地级市和县，卖地更难，土地出让金越来越少了。怎么办？就要开源节流，所以就提出来完善地方政府举债融资机制，适当发行专项债券，当然结构性减税也是一个重点。第三，预决算全部公开，除了保密的以外，各级政府、各个部门都要全面公开，力争全面完成营改增。

金融方面。从政策上讲，2015年宏观经济政策最大的特点是金融政策相对宽松。降准、降息可能会有几次，因为有空间。我们存款准备金率现在还在19%的高位，也要降到15%。我们一年期存款利率降了两次，但是两次都有一个特点，存款利率浮动扩大，实际上商业银行没有降。只要实际利率为正，不亏本，存在银行的钱不亏本，不被通货膨胀所侵蚀，这个利率就是合理的。当前还是正利率，CPI现在是1%，我们一年期的存款利率二点几，假如说理财的利率一年是5%、6%，这样来看，实际利率还是可以的。实际利率偏高，也就是融资成本偏高，这种情况是要降一点。还有央行这些年做的比较好的是流动性管理。特别是2013年6月份发生钱荒之后，在防止区域性和系统性的金融风险方面做的很好。

现在中国经济下行，投资回报率降低，但是我们的融资成本居高不下，融资难、融资贵，要根本解决这个问题，一般性的降准、降息是不行的，根本之道还是要优化金融结构。我认为这次股市上涨是政府对解决当前问题和长远问题的一个综合考虑的选择。支持资本市场的平稳健康发展，过去只投资房子，现在投资股市，投到股市后，企业得到很便宜的融资成本。所以我认为现在中国在探索一种新路，产业升级的新路，就是通过资本市场这个平台来促进产业创新转换，而不是学日本搞泡沫经济。我们现在希望更多的钱投到股市上支持企业，降低企业的融资成本，企业业绩得到回报以后，股价上涨，股价上涨后有更多的人来投资，形成一种良性循环，这个循环在世界上被证明是一种很有效的战略选择。我给大家说个数据，2013年有11.2万亿流入房地产业。2014下降0.1%，也就是全国流入房地产的资金净减少100多亿，现在这些钱都不流到房地产了，最主要的分流方向还是股市，所以2014年股市上涨了。几万亿新增的资金在找新的出路，容量最大的就是股市。如果形成一个五到十年的牛市，这个正好可以和产业高端升级结合起来，这是非常好的。还有最近中国发起建立亚投行，现在的效果已经超出了当时的预期，非常之好，增强了我们的信心。

 

最后，中国到底面临着什么样的挑战？我认为中国面临着三大难题、两大挑战。第一个难题，需求不足。没有需求，潜力发挥不出来。第二个难题，产业升级严重滞后。第三个难题，收入分配严重不公，收入差距过大。拉美国家失败，东南亚国家失败，根本的原因是收入差距过大。贫富差距不能太大，要从一个少数人富裕到大多数人富裕的转变，一定要实现这个转变，中产阶级是社会稳定的一个基础。中国还面临着两个挑战，第一，环境危机。环境污染影响社会发展，甚至影响工作效率。第二，城市病。交通拥堵，现在心理疾病很多都跟这些问题有关。

新一届政府上任两年多来，在解决三大难题和两个挑战上形成了一套新的思路。第一，解决最终需求问题。需求不足是指消费增长潜力没有发挥，必须扩大消费。第二，新型城镇化战略。2015年要求新型城镇化要有一定的突破。城镇化是创造需求的，工业化增加供给的，现在我们一般性的供给已经过剩了，所以我们要解决需求问题必须实施两大战略，一个是扩大消费，一个是加快新型城镇化。第三，促进产业由中低端向中高端转变。中国制造是什么意思？就是世界上分成一、二、三等，制造业最高等是美国，第二等是德国、日本等工业强国，第三是中国等发展中国家。我们要从三等变二等，制造业水平要达到德国和日本的水平。第四，促进服务业改革。很多城市现在人均收入已经达到很高的水平了，服务业增长空间很大，促进服务业是这个阶段必然的选择。第五，培育区域性的增长点。《政府工作报告》提出三个支撑带。第一，京津冀协同发展；第二，长江经济带；第三，“一路一带”。这是我们的区域战略，要在新的全球利益格局中创造新的优势。最近亚投行的创办，说明中国在世界上的影响力更大了。不仅为世界做贡献，我们还能通过新一轮的开放，加快资本输出。要强调新的走出去，新的开放战略，包括自贸区，上海自贸区现在从一个变成四个，以后可能更多。

我们还推销中国的高铁，推销中国的支线飞机，推销中国的新能源，像这样的一些创新产品。我国有基础设施方面的优势，所以新的开放战略主要会带来中国在全球利益的重新布局，对中国利益的保障会更加有利。我就讲这些，供大家参考，不对的地方请大家批评指正，谢谢大家。

责任编辑：李天翼

文章来源：http://www.71.cn/2015/0423/811138.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