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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星:超凡入圣——孔子的人格境界

2015年12月21日 1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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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星 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教授 博士生导师

很高兴来到宣讲家网站,我想与大家交流的是我学习孔子和儒家的一些体会。今天我要跟大家分享的题目是《超凡入圣——孔子的人格境界》。

一、即凡而圣的孔子

要讲这个问题,先要关注一下现在社会和学界对孔子儒家研究当中出现的一些倾向,比如,前些年一些讲《论语》的专家学者,包括社会上有一部分人,他们讲孔子产生了一种倾向,就是把孔子拉回到普通人,就是说凡人的水平。当然,这好像没有大错,因为几千年来孔子是圣人,当然他也有凡人的一面。但我们要想想,孔子之所以为孔子,他能够影响中国2000多年,他曾经在历史上被称为至圣先师,我想他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凡人。因为古往今来,凡人多多,我们为什么没有记得他们,而孔子现在仍然是我们敬慕、学习的对象?我想,孔子像我们一样,曾经也是一个凡人,但是他经过漫长而艰难的人生道德修养和社会政治的实践,到最后成了一个令人仰慕的圣人。所以,在孔子的身上,既有凡人的一面,也有圣人的一面。概括地讲,他是一个即凡而圣,超凡入圣的人。

说到即凡而圣,有个美国人叫郝伯特•芬格莱特,他写了一本书,书翻译成汉语叫《孔子:即凡而圣》,这个即凡而圣的“即”就是就着的意思,就是说对孔子你从凡人的眼光的看,他是一个凡人,你就圣人的眼光看,他也是一个圣人。与即凡而圣相联系的就是超凡入圣,意思说,孔子本来是一个凡人,他能够在凡俗的世界当中,追求个体的完善、世道的完美,最终成为一个令人仰慕的圣人。超凡入圣这个提法是朱熹最早提出来的,在《朱子全书》里面朱熹讲过一句话:“就此理会得透,自可超凡入圣。”他认为,吃透了儒家的道理就会超出凡人达到圣人的境界。朱熹的说法也不见得全对,要超凡入圣光吃透道理还不行,关键是要躬行实践。要一步一步地走出来,一点一滴地做出来,最后通过下学上达,才能达到圣人的境界。当然,成为圣人并不是升天成神了,圣人实质是凡圣一体,即至平至常,又至好至妙,其实也就是内圣外王。

我想再进一步解释和比较一下圣人和凡人,我们扩展一下,比较一下圣人与西方基督教的上帝和教主。

首先,我们看圣人和凡人有什么不同之处?我先不从儒家的经典说,先从一部小说讲起。小说《白鹿原》大家一定很熟悉,《白鹿原》里面有一个场景,主人翁白嘉轩眼见白鹿,并且亲自画出了白鹿的模样,他自己又看不出来是一只白鹿了,于是朱先生在旁边说了一段话,一下子使他茅塞顿开。朱先生说,凡人与圣人的差别就在眼前的那一张纸,凡人投胎转世都带着前世死去时蒙在脸上的蒙脸纸,只有圣人是被天神揭去了那张纸投胎的。凡人永远也看不透眼前一步的世事,而圣人对纷纭的世事洞若观火。凡人只有在圣人揭开蒙脸纸点化时才恍悟一回,之后那纸又浑全了又变得黑瞎糊涂了。

其实,通俗地讲,中国古代圣人和凡人的区别就是,圣人能更全面、更深入地观察事物,能够把握事物背后的大道。凡人则往往停留事物的表面。所以,按照传统,凡人应该尊重圣人,见贤思齐、希贤希圣,凡人要按照圣人的教导行事,要向圣人的境界不断攀升。

我们接着再问,凡人能够成为圣人吗?如果能成为圣人,有什么样的根据呢?其实对于这样的一些问题,古代的圣贤大儒都有过解答。《孟子》提到:“人皆可以为尧舜。”尧舜禹是儒家心目当中上古的圣王,圣王就是圣人的前身。《孟子》中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我们每个人只要肯努力去做,人人都可以成为尧舜那样的圣人。荀子也是先秦的一个大儒,他说:“凡人有所一同。饥而欲食,寒而欲暖,劳而欲息,好利而恶害。是人之所生而有也,是无待而然者也,是禹桀之所同也。”他这段话的意思就是说,不管凡人和圣人,饿了都要吃饭,冷了都要穿衣,累了都要休息,而且人都要趋利避害,这都是天生具有的本能,而且也都是尧舜禹那样的圣人和残暴的夏桀共同具有的。也就是说在人性方面,圣人和暴君其实是相同的。在这个意义上荀子又说了一句话:“途之人可以为禹。”途就是道路,走在路上随便哪一个人都可以成为大禹那样的圣人。

这就是说在孟子、荀子看来,圣人和凡人其实都是人,都具有共同的人性。凡人可以通过持之以恒的进德修业而成为圣人,它的内在根据是什么呢?圣人和凡人都有共同的人性,在这个方面没有什么差别,这也是圣人产生的人性论的基础。儒家这种思想其实与佛教的“人人皆可成佛”有很相近的地方,当然也有不同。因为佛教说的人具有先天性,一生下来就具有佛性,佛教讲的是佛性,儒家讲的人性。

 

儒家的“人皆可以为尧舜”主要强调的还是人后天的修为。也许大家就要问了,既然说“人皆可以为尧舜”“途之人可以为禹”,为什么在现实当中,圣人罕见,而凡人多多?其实这个问题荀子早也意识到了,他也做了回答,“圣可积而致,然而皆不可积,何也?”他问这个问题就是说,圣人可以通过不断地修养来达到,但实际上很多人都积累不起来自己的道德修养,达不到圣人的境界,这是为什么?他进一步进行解释了,他说:“故涂之人可以为禹则然,涂之人能为禹,未必然也。虽不能为禹,无害可以为禹。”走在路上的人都可以成为大禹,这个观点其实是从理论上来讲人人都可以成为大禹,但是实际上往往不可能人人都成为大禹,这并不妨碍有人成为大禹。那也就是说,尽管实际上不可能人人都达到圣贤,并不妨碍理论上成为圣贤的必然性,更不妨碍我们人人应该以圣贤为人生的目标去奋斗和追求。

我们再把圣人和西方基督教的上帝进行一番比较,其实也很有意思。因为西方基督教的上帝是人格化的神,他是创造这个世界的至高无上的造物主、主宰者,绝对的权威。所以,《圣经》上说,天是上帝的座位,地是他的脚凳,人世间一切的东西本于上帝。而中国的圣人不像西方基督教的上帝。圣人是人,上帝是神。当然,圣人达到与天道合而为一的境界也具有神性,但他一定不是神,他仍然还是身处大众之中,以自己的道德人格力量来感召人们积极向上,凝聚民众的精神,具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历史的使命感和社会的责任感。

即凡而圣、超凡入圣这就是我们圣人的道路。西方基督教也讲圣,现在我们看翻译过来的《圣经》,包括基督教传入中国以后,有很多节日都称为圣,当然最有影响的是圣诞节。这其实是明末清初,基督教进入中国在翻译基督教经典时,借用了传统文化当中的“圣”字。

实际上他们所谓的“圣”还是神,不是由人格而生成的圣人。而且基督教当中讲,圣父指的就是上帝,圣子指的就是耶稣,还有圣灵、圣母等等这些称呼,包括他的信徒也称为圣徒。这些称呼,其实都是在基督教的经典,在翻译成汉语的时候,借用了我们传统文化当中的“圣”。对于孔子来讲,圣人不是神,当然孔子也不反对神,而是尊重老百姓对神的信仰。所以孔子非常尊重祭祀礼仪,他的基本态度就是敬鬼神而远之。

近代以来,康有为、陈焕章等人模仿西方的基督教,把孔子说成教主,把孔子思想说成教义,然后要创立一个孔教。所以,就形成了近代以来的孔教运动。这一作用当然是为了应对西方文化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全面冲击,在保种保国的同时要保教,但是有点偏离了儒家人文理性的本质,不太符合原始儒家的基本精神。当然,我们不得不承认,在中国文化上史上,孔子曾经被统治者神化为类似于西方教主的角色,同时孔子的人格形象也成为我们中华民族精神信仰的象征。孔子实际上在中华民族历史上,起了一种类似于其他民族宗教信仰的作用。也就是说,孔子虽然不是神,但是孔子的人格及其代表的道德精神,已经成为中华民族的基本信仰。这种信仰高出世界上各大宗教之上,而没有其他宗教弊端。因为以孔子为主的儒家信仰,它强调的是以人为本,是人道的信仰,在中国文化史上发挥着类似于西方基督教的功能和作用,又高于和大于基督教。他包含了西方的哲学、伦理学、心理学、宗教学等等。

 

二、儒家对人格境界的划分

因为我们提到了人格境界,我要解释一下人格境界是什么意思?还有儒家对人格层次的划分。

关于人格境界,中国现代史上著名的哲学史家冯友兰先生,他根据人对于宇宙、人生、觉悟的程度的不同,把人生境界由低到高分为四种: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天地境界。

在自然境界当中,人的行为是顺着他的本能或者顺着社会的习俗,所以,他对自己的行为往往没有什么觉悟,没有什么追求,过得跟动物差不多。

功利境界中,人所做的事,一切都是为了利,甚至一大部分为了私利,所以他所做的事只有功利的意义。

道德境界中,人的行为是义,他自觉自己是社会当中的一员,因而的在社会中尽职尽责,为社会做事,他所做的事都具有道德的意义,因而他的境界是属于道德境界。在这种境界的人可以称为贤人。

在天地境界的人有最高的觉悟,他不仅自觉自己是社会的一员,而且觉悟到自己是宇宙的一员,他所做的事都能够顺应大道的流行,所以在这种境界的人就是圣人。

如果我们把四个层次人格境界和我们一般的人格对应下来,自然境界的人可以说就是俗人,功利境界的人可以说是能人,道德境界的人是贤人,天地境界的人是圣人。当然冯友兰划分这样的人格境界,他实际上有西方哲学的思路,但也是对我们传统哲学的一个现代的理解,符合我们传统儒家的基本认识。

那么传统儒家怎么认识这个问题呢?孔子曾经把人格自下而上划分为五个层次:第一层是庸人;庸人之上是士;士之上是君子;君子之上是贤人;贤人之上是圣人。后来孟子在孔子的基础上又划分为六个层次。孟子《尽心》当中有一段话,他说:“可欲之谓善,有诸己之谓信。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善人、信人、美人、大人、圣人、神人。

他的意思就是说,什么东西如果我们值得追求就叫善,自己有善就叫做信,然后这个善充满了你的全身就叫美,充满了你的全身并且 光辉就叫大,不仅仅能发出光辉,而且你光辉使天下的人都能得到感化就叫圣,到圣的境界后做到神不可测,就叫神。孟子在圣之上还加了一个神,当然这个神和其他宗教中的神是不一样的,它不是宗教迷信当中的鬼神的神,它是孟子所强调的,到了与天道合一的境界后,表现出来的一种神妙而不可测的一种状态。

 

在中国传统文化当中,自古就形成了希贤希圣的人格的理想追求。所谓的希贤希圣,就是说人们要从最底层的凡人,不断地经过修养,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向上升,升到更高的层次,达到贤人圣人的境界就叫希贤希圣。宋代周敦颐在《通书》当中这样说过:“圣希天,贤希圣,士希贤。”实际上我们还可以进一步再补充一下,按照顺序来讲,人指的凡人,人希士,士希贤,贤希圣,贤希天。当然我们说人与人之间的差别也是有的,天生也好,后天也好,都有很大的差别,但这并不影响每个人以圣人为榜样,成为人生追求的目标。

儒家讲这个目标可能非常遥远,也许我们实现不了,但只要尽心,即使没有到达预定的目标成为圣人,或者说只是达到了某一个层次,达到了君子,达到了贤人的层次,也是值得肯定的。希贤、希圣是中国人,特别是知识分子理想的追求。所以过去的士人、知识分子,不管他能不能成为圣人,他们都努力的把成为圣贤立为自己的人生目标。有的人这一生没有达到圣贤,他感到自己很遗憾,所以他把他的希望寄托到后代,在给小孩起名字的时候往往都喜欢用希贤希圣。举一个例子,邓小平曾经的小名就叫郑希贤。国民党有一个理论家叫陶希圣。所以,希贤、希圣就成为我们中国人,特别是知识分子的理想的追求,甚至成为一种情结。

 

三、孔子是怎样超凡入圣的

孔子的学生在孔子的在世的时候曾经说孔子是圣人,但是孔子则谦虚的说:“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已矣。”意思就是说你们说我是圣,说我是仁,我真的不敢当,我只是永远向着圣与仁的方向努力,而不满足,永远不知疲倦地在教诲弟子而已。下面要结合《论语》当中的《为政篇》来具体讲一讲。

《为政篇》当中有一段是孔子自我总结的话,原文是“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这段话应该是孔子70岁以后,回顾他一生的时候讲的,所以这个时候他已经站在人生的制高点,对自己一生的为人和事业进行回顾和总结。关于这段话,历代注释、解释的很多,基本都大同小异。我下面根据孔子生平事迹,结合其他的文献,从他的这段话进行一个解释。

首先,他说,吾十有五志于学,这是孔子人生的第一个阶段,原意就是说,孔子在15岁左右的时候,一心有志于学,所以我们这里首先要说一下什么是学。这里的学,不是我们平常所说的学习念书,它的内容和现在不太一样,孔子当时的“学”主要是对人自身道德行为的生命之学、生活之学。简单地说,就是学做人。《论语》中的“学”出现了66次,都跟今天所讲的学习不大一样,当然了有的也有学说的意思,有的学作为动词,作用学做、习德之意。所以,只有对“学”有正确的理解,我们才能真正的领会孔子的精神。

结合《论语正义》的解释,这个学,就是说孔子说的学首先是道,其次是礼乐。道的含义非常的广,因为孔子通过对上古以来,礼乐文化的反思悟到了这个道,这个道和道家不一样,主要就是人道,或者说人伦道德。这个人伦道德包含的内容非常的多,而这个人伦道德又要靠礼来实现。我们看孔子所谓的“学”和我们所说的做的学问的学是不一样的,这个“学”是儒家所讲,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大道之学。吾十有五志于学,是说孔子从15岁左右就树立了人生的远大理想和奋斗目标。

他要立志于探索宇宙、人生、社会大道,要传承上古以来的礼乐文化,重建礼乐制度,来解决当时社会的人心败坏、迷乱和社会的失序混乱等要解决社会的问题。孔子对学非常重视,所以,他后来办私学,招收学生,他经常强调要好好地学,他的学往往和道德修养联系起来。比如,《论语•述而篇》里面的“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他说,人不好好修德,不好好讲习学问,听到有道义的事情也不去追求,自己有了错误也不能改正,孔子说,这些现象让他感到非常的忧虑。所以,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孔子要传播的学说,他要求自己先身体力行,他所奉行的学说是与人生紧密相关的,也就是说要修养学问而成为圣人。我们由此也可以看出,孔子的人格、心态、境界在青少年就表现出来了。

 

我们回顾一下孔子小时候。孔子3岁丧父,他本来出身也是贵族,到他这个时代家道中落,已经沦为普通贫民了,从小跟着母亲过着贫寒的生活,他要维持自己的生计,所以什么事情都要干。后来他成为无所不知的圣人,最重要就是他从小能够勤奋好学。当然,我们离他已经有2500多年,所以他如何学习、向谁学习、怎么学习,现在因为缺乏更为详尽的资料,我们只能在片断的史料中进行考察。下面我粗略地梳理一下。

孔子生长在鲁国,在崇尚周礼社会范围下,所以他从小对礼仪特别感兴趣。《史记•孔子世家》当中就记载,为儿嬉戏,常陈俎豆,设礼容。俎豆就是古代祭祀时候装置祭品的木质的祭器。说孔子在小时候他玩的和其他的小孩就不一样,他用祭祀的那些祭器摆放在桌子上,他自己在那里模仿大人练习行礼。他小的时候帮助母亲干一些家务,要到社会上干一些劳务来维持家用。孔子曾经自己回忆:“吾少也贱,故其多能。”意思是说,我年少的时候也曾经生活困苦,所以现在有这么多的才能。我们现在根据其他的资料,大概能知道他在少年的时候,做的最多的是赞礼司仪一类的事情。

所以这样艰辛的生活促使孔子比较早熟,大概在15岁左右就立志要苦学。17岁的时候他母亲去世,大概到20岁左右他还做过管理仓库的小吏和管理牛羊的小吏。他做这些小官的时候非常认真,勤勤恳恳,把这些事情做得很好。后来孔子说回忆说,让我管牛羊我就把牛羊管理的肥肥胖胖、强强壮壮的。让我管理仓库,我就把仓库里面的帐目计算得清清楚楚,东西放得条条理理。

我想孔子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年轻的时候不得不做粗鄙的事情,但是他并没有因为这些事情低贱就不干,他也没有满足于仅仅干这些事情,混一口饭吃。他首先把自己低贱的本职的工作干好,同时他不断地学习,不断地积极进取,所以才成为令人敬仰的圣人。这一点特别的重要,对于我们今天年轻人应该有启示和教育意义。

孔子的母亲过世以后,他更加坚定的向学之志。他后来的学习大概是这样的,他立志以后,更加的如饥如渴,不断寻找机会来充实自己。孔子母亲去世那一年根据《史记孔子世家》记载,有一次祭祀、招待当时贵族的士人,士就是我们说的知识分子,是当时贵族最低的一个层次,这个时候孔子也想去,结果走到门口被祭师的家臣挡住了,那个家臣说,我们的主人今天招待士人,不招待您,因为孔子当时还不是士,他不是贵族,没有社会地位。经过这些挫折,孔子就更加发奋学习,大概过了三四年,他的道德修养和各种知识才能非常的出名了。

孔子大概19岁结婚,20岁得了一个儿子,当时鲁国的国君昭公就向他道喜,给他特意送了一条的鲤鱼,孔子为了纪念这件事就给他的孩子取名为鲤,号伯鱼。大约在孔子27岁的时候,鲁国的南方有一个附属国叫谭国,谭国当时派了一个使节到鲁国朝见鲁国的国君,在一次宴会上,鲁国大夫问起谭国上古时期历史的情况,因为谭国有非常悠久的历史,谭子对这个问题做了详细的回答。这个消息让孔子听到了,第二天孔子特意拜访谭子,向他请教少昊时代官职制度,以及其他方面的历史的情况。

 

还有,孔子曾经向师襄子学习弹琴,这个故事很有意思。孔子能够循序渐进不断深入领会音乐的本质。师襄子先教了一首曲子,孔子练了10多天以后,师襄子说,你可以学新的曲子了。孔子说,我已经学会了这首乐曲,但是我觉得对节奏的技巧还不太熟练,然后他继续练。又过了一段时间,师襄子说,你已经掌握了节奏的技巧,可以学新的乐曲了。孔子说,我还没有领会乐曲所表现的思想情感,然后他继续练。又过了一段时间,师襄子说,你已经领会了乐曲的思想情感了,可以再学新的曲子了。孔子说,我还不能想象出作这首曲子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他还继续练。又过了一段时间,师襄子说,我现在从你弹的乐曲中,已经仿佛看到了有一个人正在严肃的沉思,安然的站在高处,他胸怀着远大的志向。孔子说,我在弹的时候也想象出作者是什么样的人了,我能够想象到作者黝黑的面孔高大的身材,他目光凝视远方,好像是一个王者,正关注着四方。除了周文王还能有谁呢?孔子通过不断学习、演奏这首乐曲,体会到了这首乐曲的作者应该是周文王。

师襄子一下离开了座位回过头来向孔子行了再拜之礼,然后说,我的琴师在传授这首乐曲的时候就是这样说的,这首曲子就叫《文王操》。我们从这个故事能够看出孔子学习礼乐非常认真和勤奋。

还有其他方面,比如,当时的贵族还要学习射箭和驾车。据说这方面孔子也学得很好,技术水平很高。《礼记•学记》当中记载,有一次在曲阜城西边郊区的一个地方举行射箭演习,孔子也参加了。因为孔子射得非常好,所以当时很轰动,围观的人都形成了一堵一堵的墙。以上这些都证明了,由于孔子刻苦的学习,他不仅是一个博学的人而且还多能。

孔子常常担心自己的学习不进则退,于是,我们能够看到孔子在谈学习时有很多名言。孔子对外界的物质生活条件要求不高,他也希望学生不要对日常物质方面的要求太高而影响学习。所以他说:“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这段话的意思是说,作为一个君子,对待饮食吃饭的事情不要太追求,吃饱了就好了。在居住这方面,也不要求太安逸,能够避风雨就行了。但是做事情要敏捷、勤奋,说话要谨慎,如果遇见有道德的人就要赶快去学习,来改正自己的缺点。他说这才称得上是好学的人。

《论语•公冶长》里面有句话是 “敏而好学,不耻下问”,就是说孔子非常勤奋好学,甚至有的人地位比他自己低,他也去向别人请教。这里就体现了孔子谦虚好学的精神。《论语•述而》篇里面还有一句非常有名的话,“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我们可以看到,孔子确实是以学为乐、以学为荣。

孔子非常注重教育自己的儿子好好学习。所以《论语》里面记载,他曾经希望他的儿子孔鲤要学《诗》《礼》。这件事情传到外面,有个人认为孔子暗地里给他儿子传授一些秘诀,于是他就私下问了一下孔鲤。结果发现孔子并没有对他的儿子有什么特殊的照顾。由此可见,孔子主要传达给他的学生和他儿子的是一种好学的精神,其实这里面并没有什么所谓的秘诀。

 

我们再看第二个阶段,三十而立。孔子先是有了明确的人生方向和奋斗目标,经过15年的努力学习和亲身实践,到了三十岁左右时,他对礼乐文化有了非常丰富的知识积累,而且也有了实践经验。所以,三十而立到底立什么?根据《论语》,我们说,他这个“立”指的就是立于礼。所以《泰伯篇》里面孔子就说“立于礼”。《尧曰篇》里面又说“不知礼,无以立”。

在孔子那个时代,礼可以说是文化的代名词,也可以说孔子立于礼,实际上就是他立志以复兴礼乐文化为己任,为自己安身立命的担当。孔子认为做人最高的境界是仁,所以他说“克己复礼为仁”,甚至他宣称如果“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可见在他的眼中,礼对于人还是非常重要的。虽然仁义礼智的仁是他至高的理想,但是要怎样才能达到那样的一个高度呢?要通过礼。我们现在常说的“三十而立”,已经不是孔子《论语》当中“三十而立”的意思了。我们现在所说的三十而立,就是说人大概到30岁左右应该在事业上取得一定的成就了。

大概31岁的时候孔子到当时周天子的首都洛邑(今河南洛阳市),找到当时的大学问家老聃问礼,系统地跟老聃学习礼乐知识,进行礼乐方面的实践。我们知道老子是道家的创始人,当时他在周王室做史官,就相当于我们现在的国家图书馆的馆长,甚至可能还兼任类似于社科院的院长、国家档案馆的馆长这样的一些职务。孔子向老子问礼,还游览了当时周天子召见诸侯和国家举行大典的明堂、祭祀祖先的太庙、祭祀天地的社坛等等,这样一来孔子就对西周礼乐文化、制度各个方面有了更为直观的、丰富的理解和掌握。

洛阳之行扩大了孔子的眼界,增长了他的知识。他后来由首都回到鲁国以后,名气就更大了,向他来求学的人就更多了。大概30岁以后他就开始办私学,我们之所以说,孔子是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位教育家,就从这里来讲的。因为在那个时代,官学颓废,私学兴起,这种个人聚徒讲学的情况在当时形成了一种风气。在这之前,周王朝是政教不分,学在官府,只有贵族子弟才能接受教育,但是到了孔子这个时代,到了春秋时期,出现了礼崩乐坏。

礼崩乐坏所伴随的就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在这种情况下,孔子就有一种存亡继绝的历史使命感。所以他首先整理濒临失散的上古文化典籍,把典籍整理作为教材,然后创办私学,在民间普及文化教育。当然他当时招收弟子聚徒讲学,并不仅仅是为了当一个老师,为了混一口饭吃。他在讲学的时候非常关注当时的政治。

 

根据《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大概在孔子35岁的时候,鲁国发生了一件事,叫“斗鸡之变”。当时季平子和郈昭伯玩斗鸡生了纠纷,这个季平子就让鲁昭公来裁断,鲁昭公早就对季平子把持朝政,把他架空不满,所以他就借这个机会暗中支持郈昭伯,并且秘密地策划让他的部队进攻季平子。结果季平子当然也不是好惹的,他回过头来联合其他贵族一块进攻鲁昭公。最后,鲁昭公失败了,逃到了齐国。你想国君都逃到齐国了,所以鲁国国内就一片大乱。

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孔子也离开了鲁国到了齐国,在高昭子家里当家臣。其实孔子到齐国时,齐国的国君齐景公对他非常赏识的,想给他封地,想重用他。但是齐国的执政使晏婴在背后对齐景公说了孔子的坏话,他大意是说这些儒者们都是夸夸其谈没有用处的人,结果齐景公就疏远孔子。孔子没有办法他又离开了齐国,回到了鲁国。回到鲁国后,鲁国的政局仍然很乱,孔子除了偶尔对现实的政治发表一些议论或者建议外,他基本上坚持的是“只发言、不行动”,只是在私下做一点批评,做一点评论,他并不直接的参与政治,因为当时政治比较黑暗。

于是他就把主要的精力用在培养弟子和整理古代文化典籍上。正是在这样一个过程中,孔子这个学派日益壮大。后来司马迁记载,他的弟子大概有3000人,身通六艺者七十有二。

这样就进入了第三个阶段,四十而不惑。怎么来理解四十而不惑呢?孔子所说的“四十而不惑”指的是不惑于什么?其实他的原文讲的是不惑于义,也就是不惑于道义。那么这个道义就是道德礼仪。因为这个道义就是儒家为人处事的基本原则和价值标准。就是说孔子到了40岁左右,他有人生的阅历,不断地学习,他认识到了道义,有了为人处事的基本原则和价值标准,所以在这个时候他对人世间的事事物物、是是非非,个人的功名利禄、升降沉浮,都再没有疑惑困惑了。

举例来说,他说富与贵是人之所欲,孔子当时说“天下有道则现,无道则隐”。还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这就是说,如果一个国家有道的话,就可以去入仕,如果它无道的话,就把理想、道德怀抱起来,然后隐藏起来。所以对于孔子来说,当不当官,取决于道德标准。后来他也讲,“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富贵人人都想追求,要获得富贵就要合乎道义,不合道义的富贵就像过眼的烟云。所以从《论语》来看,不惑应该是他人格的上升到君子的境界了。

孔子教育学生,不仅仅把学生培养成为某种技能的专门人才,他不是要培养专才,他是要教学生做人,这可以说是他教学的理念。孔子当时教育学生具体的内容就是六艺,就是所谓的礼、乐、射、御、书、数。礼就是各种礼仪规范,这些礼仪规范都体现在人的言行举止上,反映一个人的道德修养。乐在当时主要包括音乐、舞蹈,也包括颂诗。他通过乐,主要是对学生从情感上进行陶冶,所以在传统上,礼和乐是互相配合的,互为表里,共同完成对人的德育教育。射就是射箭。御就是驾驶战车的技术。射和御在当时属于军事技能,也可以说是体育活动。书就包括识字和自然的常识,相当于我们现在所说的文化科学知识。数不仅仅是一般的数学知识,在当时还包括计日、计月、计年的历法,古代的历法,其实也包括占卜的术数,都属于数的方面。

由这些我们可以看出,早在2500多年前,孔子的教育内容已经非常广泛,完全和我们现在所强调的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如出一辙。如果有的学生单方面发展,他就要进行批评。所以,孔子曾讲,“君子不器”。这句话怎么来理解?孔子说有学问,有修养的人,不能只是像一个器具一样,只有一种用途。

孔子的教学始终围绕着做人这个主题来进行,《论语•学而》当中有一段话就非常典型,这段话大家非常熟悉,他说:“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从这句话来看,孔子显然把学会做人当成一个基础。所以作为一个人,应该先在家里孝敬父母,处理好兄弟姐妹的关系,在社会上谦虚谨慎,讲诚信,泛爱大众,把这个事做好了以后,有余力了,再来学文。所以这里面的学文就相当于我们现在一般的文化知识。所以《论语•学而》里面,他的学生有子也说“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就是说对于一个有修养的人,做人是根本,根本树立起来以后,人生的目标就很明确了。

 

学会做人,最主要的就是要有仁爱之心,最高的境界是能够“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也就是为普天下的民众谋福利。孔子在教育当中非常重视教育内容的丰富性、全面性、综合性。他一身而兼数任,从学生的品德修养、为人处事的教导,到社会和自然知识的传授以及体育锻炼、美誉熏陶等各个方面,他都能够花很大的努力把这些不同的知识有机的融为一体,所以孔子确实是一个伟大的教育家。

在教育方面,他经常也以虚心的榜样来教育自己。他说:“吾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就是说我不是生来什么都知道的,我只不过是喜欢把古人积累下来的经验继承下来,然后很勤恳不放松地去追求就是了。然后他又说:“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就是说我知道什么呢?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有人来问我的话,我有时感觉我好像空空的,但是如果一定有人要把这个问题弄清楚的话,我其实是掌握了一种学习研究问题的方法,就是他说的“叩其两端而竭焉”。这个“叩其两端而竭焉”,就是说他对别人的问题或者现实当中所发生的很多事情,他往往从不同的两个角度进行分析、比较、判断,最后能够把握一条中道,把这个问题很好的解决。所以,这里面实际上体现了他中道的思想在学习当中的运用。

当然孔子不仅仅是满足于要做一个教书先生,他还是想有所作为的,他试图用他的知识和思想来改造社会。所以他说:“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也就是说我怎么能像匏瓜,也就是现在的葫芦,怎么能像葫芦一样自私挂在那里人不吃它,其实就是希望有人能赏识他,这其实反映了他积极入仕的思想。这是第三个阶段。  

我们再看第四个阶段,五十而知天命。孔子又经过10多年的努力,对天道的觉悟越来越高。他逐渐地就知道了天地自然运行的规律,知道了上天哺育万物和人类的命运,当然也包括自己的命运,所以这就是所谓的天命。孔子谈天命的语句很多,比如,他说“畏天命”,就是敬畏天命。在《论语•雍也》里面说:“亡之,命矣夫。”《论语•子路》里面说:“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论语•尧曰》里面也说:“不知命无以为君子。”所以这里面所说的命或者天命,实际上指的就是天对于人的定命。

从孔子生命成长的历程来说,在学道于礼以后,在认识道义以后,他逐渐地感悟到了天命,逐渐感觉到了上天和他有一种关系。当然他强调知天命,但是又不是听天由命,他还非常强调尽人事。所以他在周游列国的时候,有的人就说他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者”,在他看来,人不知天命,一定要从现实的利益出发考虑问题,所以有的时候可能就会“见利必趋,见害必避”,怎么能成为君子?所以知天命实际上也是人的一种修养。所以,孔子从知天命开始,就从君子向圣人转化了。

 

在孔子51岁的时候,鲁国内部的争斗基本平息了。这个时候已知天命的孔子,应鲁定公之召,出任鲁国的中都宰,这实际是个地方的小官。他在做中都宰的时候能够把礼乐教化和政治结合起来,任用一些贤能的弟子来辅佐他,取得了很大的成绩。所以,鲁定公就非常高兴地对孔子说,您这样的治理方法,能不能在全国推行?孔子说,岂止鲁国,推行到天下都可以。

这样鲁定公就把孔子提拔到鲁国主管水土事务的官位上。孔子上任后经过组织勘察,划分山川、丘陵、平原、洼地,分类安排指导农、林、牧、渔各业的生产,这使得鲁国在各方面都获得了很大的发展。后来鲁定公很快把他提拔为大司寇,主要管司法工作。他在鲁国参政三个月的时候,鲁国整个的面貌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当时贩羊贩猪的商人也不敢哄抬物价了,路上的男女都自觉的分开走,各守礼法。看见别人掉下东西,也都不敢拿回去自己藏起来,其他国家的人到鲁国来做生意,也都不会去求官吏给予照顾。所以孔子治鲁的效果是非常好的。

当然这里面最有影响的一件事情就是鲁定公与齐景公的夹谷之会。当时孔子以大司寇的身份为鲁定公施行相礼,孔子在这以前做了非常充分地准备。因为齐鲁之会,齐国是有阴谋诡计的,他们试图在两国国君相会的时候,凭武力挟持鲁定公,然后胁迫鲁国。因为当时齐国想称霸,要压制鲁国的发展。那么孔子代行相事,他就提前做了准备,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所以当齐景公准备挟持鲁定公的时候,孔子以礼乐斥之,结果齐军就敬畏了,于是就定了一个盟约,约定互相之间不再侵犯,甚至把齐国侵占鲁国的一些土地也归还给鲁国。

这次会面结束后,齐国的大臣就跟齐景公说,孔子如果这样搞下去的话,鲁国一定会称霸。它称霸以后,离我们很近,首先会把我们兼并。于是,齐景公就想办法来削弱鲁国,他在齐国特意选了80个美貌的女子,让她们穿上华丽的衣服,教他们学会舞蹈,同时再配120匹骏马,一起送给鲁定公。鲁定公得到了这些东西以后就贪图享乐,不再过问政事。孔子和他的学生越来越感到失望,他的学生子路就说,老师,我看我们不能在这里干了。我们还是离开吧。孔子还是抱有一线希望,他回答说,这次鲁国国君在郊外要搞郊祭,我们看他郊祭以后能不能把郊祭的烤肉再分给大夫,如果他还分给大夫们,就说明他心目当中还有这些大夫,如果他不分,就说他对大家没有任何需求了,那样我们再走吧。

结果,这个鲁定公确实是违背了常理,郊祭以后没有把烤肉分给大夫们,这样孔子就彻底地失望了。他眼看鲁国政治已经不可能大有作为了,然后就带着他的学生步履迟迟地离开了鲁国。于是他开始周游列国,看哪一个诸侯国的国君能够尊重他,能够用他和他的弟子。

这样他辗转于魏、曹、宋、郑、陈、蔡、楚等很多的诸侯国之间,也曾经在周游列国中遭遇国很多艰难困苦,甚至是生命危险,可以说是颠沛流离。或许是因为他的主张太理想化了,或许他的主张不符合其他国君的口味,总之,在孔子周游列国的过程当中,他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和使用。

孔子周游列国屡屡受挫,遭遇凶险,但是他最终能够逢凶化吉,往往在关键的时刻他是以天或者天命来支撑自己。比如,他周游列国时曾经被人围困,当时的形势是非常危急,他的弟子都很害怕,但孔子说:“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这个意思就是说周文王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是他的文化道统没有丧失,不是都在你我的身上吗?如果上天真要灭绝这个文化道统的话,那今天就让匡人把我们都杀了。他非常自信,这个自信就来源于上天,就是因为他觉悟到了天道,感悟到了天命。所以,他说既然天不灭绝这个文化道统,那么匡人能够把我怎么样呢?

 

后来孔子又来到宋国,有一天他和弟子们在一棵大树下演习礼乐,宋国当时的一个司马,就是地方上的一个小的军事的首领,他不喜欢孔子,就想加害孔子。但是他一时也找不到理由。所以他就派人砍伐这棵大树威胁孔子,这个时候他的弟子就有点害怕,就催促孔子赶快离开,孔子就说了一句话:“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因为这个司马叫桓魋,也就是说上天既然赋予了我道德的使命,那么这个司马桓魋他能把我怎么样。

当然他提到天命并不是宿命论的意思,而是孔子借此来表达自己无论如何艰难都要继续自己崇高的事业,他表现了得到天命的一种自信心。同时我们也看到,他在遇到挫折时是通过天命对自己有种安慰、鼓励。孔子知天命大概是50岁以后,这可能与他晚年研究《周易》有关,因为很多资料记载他在50以后非常认真、勤奋地研究《周易》。像《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孔子晚年喜欢《周易》,“韦编三绝”,古代的书是写在竹简上的,用线绳把它连起来的,孔子经常读这个书,结果线绳都断了三次,然后又把它给连起来。最后他说如果再多给我几年的话,早一点读《易》的话,我现在有很多事情就可以豁然开朗了。

后来考古发现的帛书《要》里面还记载“夫子老而好易,居则在席,行则在橐”。这个意思就是说孔子晚年非常喜欢《周易》,他住在哪儿就把《周易》放在床的旁边。他行路的时候经常把《周易》背在背囊里面。

经过长达14年的周游以后,孔子终于在暮年返回鲁国,但是鲁国终不能用孔子,孔子已不求仕。这个时候他大概已经有68岁,也就是他说的“六十而耳顺”,也逐渐地接近了“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年龄。

所以我们看下面第五个阶段,六十耳顺。对于六十耳顺的“耳顺”,传统的解释很多。主要的意思大概是说随着个人修行的成熟,孔子能够做到听别人的话,就能非常深刻地理解其中的意思,就像我们俗话所说的“听人听声,锣鼓听音”,就能够知晓人话语背后更深刻的内在的涵义。这个解释也通,但是现在我自己通过研究,我觉得孔子知天命以后,他又修养实践了10年,所以他就越来越明自然有它规律。所以,他对人世间相异的意见,相反的言论,甚至有忤逆不顺的反应、刺激等,他都能够心平气和的听取。也就是说,从知天命的必然王国要达到心随所欲的自由王国,这中间要经过一个放弃自我的耳顺的阶段。

我们看天不言和他这个耳顺有一定的关系。所以耳顺也可以说就是成圣的关键。因为古代有些文献就讲圣人可能听觉特别灵敏,能够闻天地之间的事情,就是说听到什么东西以后,他就能够有非常深刻地理解。所以古代圣人的“圣”字,它一边是一个耳朵,一边是一个口,当然底下是一个王玉,这是古代繁体字的圣,那就是说圣人确实与耳朵、口有关。所以孔子到了耳顺的阶段,他可能就离圣人的境界不远了。

 

下面就是第六个阶段,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关于这句话,传统的说法很多,孔子到了70岁进入到圣人的境界,这个时候他心性微妙圆通,能够做到不勉而中,不思而德,从容中道而不忤逆任何的法度。当然有的注释家把“矩”,把不逾矩的矩解释为絜矩之道,絜矩之道就是指的儒家的忠恕之道,我觉得这个也可以。但是按照我现在的理解,我觉得孔子他在耳顺以后,不管外在的人生的际遇如何变化,他自己都能够心态平和而坦然。所以到了晚年以后,他能够经常静静的体会天人之间的这种真谛。于是天道就开始逐渐地在他的身上不断地流淌,他也默默地等待着生命的转变,他个体的生命和天道逐渐地逐渐地融为一体,他就是道,道就是他。所以到后来他就发出一个感叹,从今往后,我就从心所欲,不逾矩了。按照儒家来讲,道不远人,道不离器,所以这里面其实道就是矩,矩也就是道。我的理解,孔子到了这个时候,他内在是从心所欲,多合于大道,然后他法止于外,就是规矩,就是礼法。所以他够能够合内外之道,把内圣与外王打成一片,就圆满的完成了圣人的人格。所以这个不逾矩,并不是说不逾越外在的、现实的、既定的法度,而是说孔子到了这样一个人生的境界以后,同时是顺心而为,同时又合于大道。他所说的,他所做的自然就是法度。

他从耳顺到从心所欲,可以说是他人生的一个飞跃,就使得孔子摆脱了生命的局限,从而进入了一个致广大、尽精微、通神明的圣人境界。

那么我们现在再回过头,从他整个的一生来看,他是经过了下学上达到天人合一的最高境界。这个时候他已经是超凡入圣了,这就是儒家所讲的既内而外的一种超越性的道路。

 

四、孔子的人格理想对于现代人的意义

孔子的人格理想对于我们现在人来说有什么样的意义?著名的历史学家司马迁在《史记•孔子世家》当中曾经有一段话写的非常地动情,他说,“《诗》有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乡往之。余读孔氏书,想见其为人。适鲁,观仲尼庙堂车服礼器,诸生以时习礼其家,余低回留之不能去云。天下君王至于贤人众矣,当时则荣,没到已焉。孔子布衣,传十余世,学者宗之。自天子王侯,中国言六艺者,折中于夫子,可谓至圣矣!”就是说《诗经》有这样的,像高山一样令人瞻仰,像大道一样让人遵循,虽然我不能达到那样的境界,但是我心理还是非常向往的。我读了孔子的著作,想见到他的为人,我到了鲁国来参观孔子的庙堂、车辆、服饰、礼器,亲自看到学生们按时的到孔子的旧宅当中演习礼仪。我看到这些情景,我心里充满了一种崇敬的心情,流连忘返,不愿离去。自古以来,天下的君王贤人很多很多,他们活着的时候都是显贵荣耀,可是他们一死以后,什么都没了。可是孔子他是一个平民,他的名声和学说已经传了十几代,就是从孔子到汉代传了十几代,现在的读书人仍然尊崇他为宗师。而且汉代非常重视孔子儒家,所以当时从天子到王侯,一直到全国谈六艺的人,都把孔子的学说作为判断衡量事物最高的标准。所以他最后概括一句话,他说孔子真的是至高无上的圣人了。

从汉代以后,孔子这个形象在我们中国人的头脑当中就根深蒂固了。现在大家对孔子也存在很大的争议,有些遮蔽了孔子的真面目、真精神,有的时候会干扰我们对孔子研究的科学性和真理性。所以我想我们今天研究孔子,应该特别注意的就是我们为什么要讲孔子、学习孔子?那不是孔子需要我们,而是我们今天需要孔子。

大家可能都注意到,习近平总书记近几年对以儒家为主的传统文化特别重视。2013年11月26日,习总书记到曲阜参观了孔府和孔子研究院,他在孔子研究院的时候,看到桌子上摆着《论语全集》和《孔子家语通解》,饶有兴趣地打开翻阅,并表示要仔细地看一看。

 

当时这两部书的主编杨朝明教授,为习近平总书记汇报了孔子思想和儒家学说在当代的价值,并得到了总书记的肯定。

2014年9月24日,习总书记参加了纪念孔子诞辰2565周年的国际学术研讨会,在开幕式上,他引用了《论语》当中的“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句话,作为欢迎来自世界各地嘉宾和专家学者的开场白。这次讲话当中,他说:“孔子创立的儒家学说以及在此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儒家思想,对中华文明产生了深刻影响,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儒家思想同中华民族形成和发展过程中所产生的其他思想文化一道,记载了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在建设家园的奋斗中开展的精神活动、进行的理性思维、创造的文化成果,反映了中华民族的精神追求,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发展壮大的重要滋养。”这表明了习总书记对于儒家传统文化的重视,也是大力弘扬传统文化的信号。

那么今天我们应该怎么来做?我想我们学习做人要特别重视学习孔子,学习儒家。宋代的宰相赵普说:“半部《论语》治天下。”我们再深问一下,半部《论语》治天下,另外半部《论语》干什么?其实就是学做人。所以,《论语》当中既包含着我们个人的修养,同时它也是治国平天下的一部经典。

《论语》当中孔子讲过“修己以敬,修己以安人,修己以安百姓”。这可以说就是内圣外王之道的一个简洁的表达。当然我们不应该满足仅仅做一个凡人,我们还要向上努力,做一个士人、君子,再向上努力,走向圣贤之道。虽然我们不一定能够成贤成圣,但是我想我们每一个人如果能够这样努力的话,我们这个社会就会变得越来越美好,我们人的生活就能变得越来越幸福。我们会造就一个有道德、有修养、讲礼仪的君子之国,最终实现“中国梦”。在此,我愿意与大家共勉。

今天我的演讲就到这里。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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