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能源故事和能源方案

 

徐小杰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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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今天我很高兴到这个讲堂与大家一起分析和讨论有关能源问题。首先，我想先谈谈我对能源问题的一些感悟。因为我过去交流的对象都是能源的主管部门、能源企业，他们对能源问题会比较了解，今天在这个场合可能有些听众对能源问题还不是十分了解或有一些认识。

首先，能源是什么？有人说，能源就是煤炭，就是石油，就是天然气、电力，等等。这没有错。有人说，能源是能源产业的事情，对老百姓来讲主要是关心电，随时有电、随时来电就可以了，因此电价是老百姓非常关注的一个重大问题。这也确实是一个非常现实的能源问题，也是一个能源政策问题。但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能源问题的含义要大大地超乎于前面所讲到的这一系列内容。

从总体来看，能源实际上是无处不在、无时不有，能源种类是多种多样的，而且应该说在这个星球上人类所能够取得的能源是源源不断的。但是，为什么会存在能源贫困、能源短缺，甚至还有能源中断以及各种的能源制约因素呢？其实这涉及到一系列的政治问题、经济问题、制度问题等人为因素。

人们对于怎么利用能源有很多方面的困惑。其中一个问题就是能源三角（三元）悖论问题，主要涉及能源的稳定供应（稳定性的问题）、能源利用的经济性以及清洁高效三者之间的关系，它们之间存在着一定的矛盾。

人类对于能源的利用经过了一个轮回。风、光、水、空气、人力甚至畜力都是非常原始的能源，煤、油、气、电是近现代的能源，现在人类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对能源的新利用，实际上在一定程度上又轮回到对风、光、水、空气等一系列原始能源的新利用方式以及对传统能源的改造，这实际上是突破了能源三角悖论的制约，这是即将到来的一个新的现实。我想，未来的能源会更加神奇。所以，能源时代进步的关键在于科技进步和能源利用方式的发展。原始时期的钻木取火、风车、水车、日晒是原始的利用方式，大量生产、大量消费是近现代的能源利用方式，智能电网、分布式能源互联网、物联网、电动汽车将是今后能源利用的主导方式。我们的网络世界、虚拟生活其实也离不开能源，特别是电，其实这背后都是科技进步和人类对能源利用方式的新发展。

总之，人类与能源是共生共存的关系。我们说，生命是离不开水和空气，实际上也离不开能源。能源、经济、社会、人类进步都是密切关联的。能源文明的进步从柴薪时代到煤炭到石油时代，到天然气以及未来绿色能源新时代，都是人类文明进步的基础。这是我在讲课之前对能源问题做一个简单的回顾。

有了上述认识之后，我们再来谈一下中国将近14亿人口的能源问题。2016年是“十三五”规划开局之年，能否以及如何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能否实现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是一个非常热门的话题。只要我们的国民生产总值增长速度保持在6.5%之上，到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是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如何理解“全面”的含义是关键，如果离开了能源与环境问题，我想就谈不上“全面”。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必须关注和研究能源与环境的问题。同时，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不光是中国人的事情、中国14亿人口的事情，中国与世界高度关联，涉及方方面面。在我看来，从能源的角度上看，中国的能源问题已经是世界性的了，很多能源问题与中国密切关联。中国不是一座孤岛，中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方案离不开全球能源的支撑，离不开相应的国际义务和国际责任。这些都是当下中国面临的重大战略性主题，也是一系列难题，也存在一系列困惑。当然，在这些问题背后也隐藏着巨大的发展机遇。能源与环境问题是一个很大的抓手，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是中国为世界做出重大贡献的一个关键环节。

一、当前中国能源发展面临的问题

目前我国能源发展面临的问题很多，我想以下几个方面是目前的能源政策制定者、能源产业以及老百姓非常关注的一些现实问题。

1. 供需失衡带来的安全问题

能源供需失衡，看起来是国民经济快速发展，能源需求超乎能源供应所带来的一个供需不平衡问题。从石油的角度来讲，从1993年开始我国石油供需失衡、对外依存程度不断提高，由石油出口国变成净进口国。但是，我认为这是问题的一个方面，中国的能源失衡问题涉及到很多方面的内容。国民经济高速发展对于能源需求不断增长，这是一方面的问题。实际上，我们在能源发展过程当中存在大量的能源浪费、低效利用以及无效供应，这是问题的另外一个方面。这个方面可能不会很轻易被大家看到，但它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在能源供应过程中，存在着大量能源浪费和低效利用问题，对于国民经济的发展来说，有效供应能力非常弱，而有效供应和有效需求是今后我们真正面临的供需问题。有效供应，实际上涉及到我们对能源的利用效率问题、科技进步和节能问题。所以，供需失衡不仅要求我们增强供应能力，还要求我们大力推进节能、效率提升和科技进步，提高有效供应，满足有效需求。

2.能源结构优化问题

我国能源结构是以煤为主的能源结构。煤炭在我国的一次能源消费比例中依然占65%。当然，这个比例与过去相比有了持续性下降，但煤炭依然是我们一次能源消费中的主导能源之一，这种以煤为主的能源消费结构还会持续一段时间。不过，煤炭、石油以及天然气等化石能源在能源结构优化过程中消费比例会逐步下降，特别是煤炭，而新能源、非化石能源消费比例会逐步上升，这是未来的一个发展趋势。但是，如何改变我们以煤为主的能源消费结构？这涉及方方面面的问题，而不单单是一个简单的减煤过程。

优化能源结构有一个去碳趋氢的过程，但这个过程不是简单地减少煤炭消费。在目前的消费方式之下，目前的技术水平之下，煤炭在消费过程中的确带来了大量的环境问题、生态变化问题以及地区和全球的气侯变化问题，这是一个现实。但是，我们应该非常客观和科学地去看待这个问题。

 

从煤炭自身的化学成分来看，煤炭有碳氢可为人类利用，同时也存在各种有害有毒物质，这是煤炭的自然属性。至于煤炭消费过程中带来的大量污染问题，本质上是什么问题？是由煤炭的属性所致，还是由煤炭的利用方式不当所致？这是两个问题。我想，环境污染不是煤炭的原罪，而是利用方式不当带来的问题，这跟我们前面提到的能源三角悖论是密切相关的。

人类在利用煤炭的过程中，特别是进入工业化时期以后，为了寻求能源的稳定供应，寻求能源利用的经济性，在大量生产和大量消费的生产方式之下，煤炭得到了充分利用，这是全球的一个趋势。在个别国家，比如中国、印度，更是如此。这是利用方式的问题。今后，在优化能源结构的过程中，在去碳趋氢的过程中，要求对每一种能源（包括煤炭）进行清洁高效的利用，这是今后煤炭行业要肩负的一个重大使命。煤炭的清洁高效利用是一个全过程，要从洗煤环节开始，提高煤炭的洗选率，要对小规模且低效的能源开发方式进行整顿，削减小规模低效的煤炭生产规模和消费，大规模转向现代化集中、高效、先进的利用方式。目前，煤炭的利用方式还不够现代，还不够先进。所以，在煤炭使用的转型过程中，煤炭确实是可以由“黑”变成“绿”的。目前，在百万级燃煤机组发电过程中，已经出现了非常好的清洁高效的势头，比如超低排放，以及未来对于二氧化碳排放的应对措施。

煤炭是一个例子，对中国来说是非常现实的。以煤为主的能源结构是我们今天所面临的一个重要问题，我们要分清楚这种能源结构下的本质问题：煤炭资源本身属性以及利用方式的问题。分清这两个问题，找清问题的根源，能源利用方式是根源性问题，对于煤炭来说是非常现实和突出的。同样，这种情况在石油的开发利用上也存在同样的问题。石油怎么做到清洁高效利用？道理也是类似的。关键还是要把工夫下在石油的清洁高效利用上，提高石油利用效率，提高石油品质，提高是石油的清洁程度。天然气作为一种相对清洁的能源，也存在一些问题。

除了化石能源以外，非化石能源的消费比例要不断增长。我国提出，2020年非化石能源占比要达到15%，2030年要达到20%，已经有了非常清晰的目标。但是，我们依然也要看到，非化石能源在人类利用过程中，特别是风和光，在原始社会作为一种分散、不稳定、低密度的资源，在当时的科技水平下不可能得到现代化的利用、规模化的利用。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我们对这些新能源也要进行清洁高效的利用。科技进步是新能源可以现代化大规模利用的一个重要前提。所以，优化能源结构的核心是能源利用方式的转型和提升。从根本上来讲，每一种能源在能源结构中都发挥着一个重要作用。虽然从表面上看，有能源种类增减或消长的问题，但整体上看，能源是一个整体，是一个系统，能源结构优化的过程实际上是能源利用方式转型升级的过程。那么，转型升级的背后实际上是能源系统转型升级的问题。这是中国现在面临的问题，尤其是进入多能利用的时代以后，我们对于各种能源要有一个系统观。

3. 能源产业的可持续发展问题

能源产业的利用方式、能源供应都要依赖于能源产业的发展，因此能源产业能不能实行可持续发展涉及一系列的问题。比如成本的问题、技术进步的问题、市场的问题，以及能源企业的社会责任问题。这些问题对于我国的能源发展来说也非常现实，尤其我国能源产业经过几十年发展，经过迅速发展、稳定发展，新时期能源的供应和需求进入了一个失衡阶段。

当前，国际能源市场也进入了新阶段，尤其是石油价格进入了低油价阶段，这为我们的能源企业的可持续发展带来了严峻的挑战。能源企业要如何低成本发展，这是一个巨大的问题。同时，能源企业的科技投入也是一个现实的问题。多年来，很多能源企业在这方面做了很大的努力，但是这种努力是不是到位？科技投入是不是真正促进了能源效率的提升？是否做到了节能、清洁化发展？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同时，建国以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能源体制进入到一个改革新阶段，能源企业也面临着市场化过程。但是我们是不是已经建立起以市场经济为基础的现代能源体系，这仍然是一个要回答的问题。这不只是能源企业的公司化、商业化，还涉及到整个能源体系的重新改造，尤其是民营能源企业的技术市场培育，这对整个能源企业的发展来说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在面对各种竞争之中，需要能源企业向高科技企业转变，依托高科技实现高速发展，而高科技发展则需要一个巨大的市场支撑。

能源企业的社会责任问题，涉及到能源企业与社会的关系。其中，我们提到一个观点，能源企业不仅是能源产品的提供者，承担着增加能源供应、创造利润与就业的责任。同时，能源实际上还是一个民生产品。我们在前面已经提到，能源无处不在、无时不有，能源与生命密切相关，生命离不开水和空气，同样生命也离不开能源，因此能源问题就是一个百姓问题，能源企业就要带有非常强烈的民生属性。能源企业不仅提供能源，还要向社会提供能源服务。所以，能源企业要与社会构建协调关系，一方面要求能源企业应尽企业之责，另一方面，整个社会也要创造一个与能源产业和谐发展的环境，同时，社会自身也要培育合理的能源消费方式。这是从能源产业角度来讲，能源可持续发展所面临的一系列问题。这些成本问题、技术问题、市场问题和企业社会责任问题，对于当今中国来说是非常现实的。特别是企业的社会责任和能源企业的社会信任问题，对于中国以及能源企业来说也是一个非常现实且尖锐的问题。

4. 能源发展的宏观战略与政治方面的意义

这涉及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一系列能源战略和能源政策问题。在国家层面上，对于能源产业有没有系统、完整的能源政策，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过去，我们按照计划经济的思路来规划能源产业未来五年、十年的发展，那是计划经济时期的一个特点。现在，我们进入到一个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的经济体系中，那么能源政策是什么，对于能源政策的制定者来说是一个非常现实的挑战。我认为，能源政策不应该是产业政策的综合，产业有产业的政策，国家必须有国家层面的能源政策，如此才能从全局出发，更好地制定出能源产业的发展规划及方向、重点等一系列政策，协调国内能源发展与世界之间的关系，解决在国际地位、国际影响力、国际话语权方面的一系列问题。所以，未来中国的能源发展需要一个更加系统、完整、综合的能源战略。这是当前中国能源发展面临的一系列问题。

 

二、对于我国现实能源问题的评价

一方面，从政策层面来讲，我国能源政策必须要有一个大的提升，不是对过去政策的简单延续，而是根据未来世界及中国能源发展的新现实制定出新的能源政策。那么，这个能源政策包括哪些内容呢？当然，它要能应对我国经济和环境发展的诉求，同时还要从更大的一个角度去看待能源的问题，那就是能源生态问题以及全球气侯变化问题。我想，这是制定未来能源战略发展方向的几个非常重要的因素，所以，能源政策的顶层设计要基于气侯变化、生态文明去考虑，这也是未来制定能源政策上非常重要的考虑因素。第二个方面，前面提到能源体制和管理问题。相对于过去来说，能源体制和能源发展的市场化改革力度还不够，未来还要进一步市场化改革。

同时，从未来能源发展的角度来看，能源产业和管理要进入一个新阶段。以石油为例，第一，从全球来看，未来石油的需求进入到一个增长相对平缓的时期。新的增长主要来自一些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当然，目前新兴经济体的经济增长也进入到平缓发展阶段，但从长期来讲，他们是未来能源需求特别是石油需求的主要来源，而发达国家对能源的需求特别是石油的需求正在下降，同时，对电力的需求也趋于下降。所以，能源需求的增长相对平缓，那么能源的供应也是一样，不可能超乎于能源需求，这是未来要面对的一个问题。能源产业就要适应这种发展趋势。今后中国也带有同样的特点，那就是能源产业将进入产量和供应的低增长或无增长的阶段，这是问题的一个方面。

第二，今后的能源发展要更多地依托科技进步。尤其从现在的化学能源发展来看，石油进入到过去难以想象的低油价阶段。我认为，目前的低油价不会持续太久，但相对低的油价或者是相对合理的油价将会形成，100美元以上、70到80美元以上的油价，对于现在来说还比较遥远。目前全球石油市场的变化告诉我们，石油发展进入到一个新时期、新阶段，不是说我们不需要石油了，而是石油在整个能源产业中的定位发生了重大变化，人们对石油的利用方式也在发生变化，替代石油的能源产品不断出现，这在石油的价格上也会有所体现，今后石油产业就要适应这种发展趋势，要以低成本作为自身的一个应对措施。

第三，气候变化、生态问题、环境问题这一系列问题要求石油企业以及其他能源行业适应低排放的发展趋势。前面我们说到三个“低”：低增长、低成本、低排放，这恐怕是未来能源产业发展必然面临的一个问题。

除了“三低”以外，能源企业发展还要适应一个最根本的变化，就是从过去侧重于能源供应的意识转向能源服务。我们前面提到，能源供应是未来能源转型的一个方面、基础，但是整个社会的发展对于能源的诉求是多方面的，随着互联网、物联网的发展，要求能源提供更强大的服务，通过强大的服务满足消费者的需求，这是一个未来的发展态势。所以，适应能源供应，转向能源服务，也是能源企业必然面临的一个发展态势。

这种“三低一转”是我们需要讨论的问题。除此之外，我们还要强调能源的社会信任问题。能源企业不能很好地尽社会责任，公众与能源企业之间不能建立良好的信任关系，这就很难确保能源行业的可持续发展。这是我们讲的第二个问题，实际上是对第一个问题做出的一系列评价。

 

三、未来中国能源发展的八大趋势

未来中国能源的发展趋势是什么？有哪些特征？这些问题涉及我们对未来发展趋势中一些前提条件的判断和我们的能源政策的发展方向。

（一）未来能源发展的前提条件和能源政策发展方向

未来能源发展过程中的几个前提，比如说，经济增长的速度、工业化发展的态势、城镇化率、能源效率等。

根据我们的研究，总体上，我国GDP增长会进入中高速发展。尤其是今后五年。随着GDP总量的增长，增速会有一个缓慢递减的过程，这是一个趋势。体量增大，速度减慢，这是很容易理解的一个问题。另一方面，随着经济发展体系越来越成熟，经济发展质量会有所提升，相应来说，发展速度也应该有所减慢。这两个决定性因素使得未来一段时间内，我国GDP增长速度有所减缓。

同时，我国的工业化和城镇化也会探索新的模式。从总体上看，中国的工业化、城镇化过程会有一个相当长的时期，恐怕比西方发达国家工业化、城镇化时间更长一些。我国是人口大国，从经济增长基数来看，相对长的工业化期更有利于我国的发展。所以，我们认为，2020年甚至2025年都是我们工业化发展的中期，2025年以后逐步进入后期。这是我们对未来的一个看法。

能源效率也会持续提升。在过去10年里，我们的能源效率也是不断增长的。今后的空间还很大，到底有多大取决于我们的科技进步，尤其是在第二产业的发展和能源产业自身的能源效率上。

能源政策问题，前面已经做了一些评价。我们认为，能源政策将会从以能源产业为主的政策转向生态能源新战略的发展方向，把人作为能源政策制定的核心，把提高生活质量、转变生活方式、改善我国与世界的关系、确立我国世界能源大国的地位作为新能源战略的核心，这是未来能源政策的一个主要导向。

（二）未来中国能源的发展趋势

根据能源发展前提条件的判断和能源政策发展的趋势，我们认为，未来中国能源的发展趋势有八个方面。

第一个方面，从现在到2030年，我国能源的总体需求会进入一个高峰平台，尤其是2020年，能源需求会达到一个峰值，然后维持高峰平台。这是我们的一个判断。这个判断的前提是GDP的增长速度在有序地、逐步地减缓，经济发展质量和能源效率逐步提升。

第二个方面，电气化水平得到大幅度的提升。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目前，我们预测整体发电量比原来预计的要低一些，到2030年可能在10万亿度左右。这是根据经济发展的新趋势判断的。但是在终端能源消费领域，电的应用会更加普遍，电气化的水平更高，会由目前的20%左右提高到40%左右。这是未来的一个趋势。

第三个方面，煤炭的未来走势。煤在能源结构当中所处的地位以及煤的利用方式是能源转型非常重要的敏感问题。我们认为，煤炭目前的消费水平几乎处在一个峰值上，未来几年不会有太大的增长。到2017年左右，整体的煤炭需求会趋于下降。但是，我们还是要加强对煤炭的现代化的清洁高效的利用，煤炭用于发电的比例要提升。另外，煤在终端消费的比例会迅速地大幅度减少，从目前的29%左右到2030年可能减少到2%左右。

第四个方面，石油和天然气的未来走势。未来两者总体上都有趋增的态势，但略有不同。石油在今后5年内还会维持3%的增长速度，之后可能会进入平缓增长时期。特别是柴油消费，2017年左右会达到一个峰值，汽油的消费还会平缓增长。但是汽柴油被替代的程度会不断提升，尤其是随着电动汽车、天然气汽车的发展，各种新能源汽车对以汽油和柴油为动力的汽车的替代会不断加速。相应来说，我们国家对于对外的石油和天然气的依赖程度会在2020年以后有所降低。

第五个方面，非化石能源增长的态势。我们前面提到，我国对于非化石能源有一个整体的目标，到2030年要达到20%的比例。希望这种非化石能源在整个电气化的过程当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第六个方面，在非化石能源的增长过程中，还包括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可再生能源，另一部分是非化石能源，也就是核电。目前，我国核电仍主要分布在沿海地区，有三、四个核电站，规模为2800万千瓦，而这样的发展水平和速度与未来我们对于非化石能源的需求增长来说还存在很大差距。为了提升非化石能源，在促进可再生能源发展的同时，还要加强对核能清洁高效的安全利用，这是重大问题，也是老百姓非常关心的问题。从国家的角度来讲，这也是非化石能源增长很重要的一部分内容。

目前，在一次能源中，我们核电占的比例只在1%至2%之间，未来核电的比例还要不断增长，至少要达到4%左右，核电的规模在整体上也要不断地提升。而核电真正要发展到多大的规模，现在还很难给出一个绝对的数字，因为这涉及到核电的布局、各个核电项目的落实，涉及到产业的服务能力，也涉及到公众对核电的看法等。但总体上，核电不能从孤立的角度去看。能源是一个系统，非化石能源也是同样的道理，各种能源要发展到什么程度，处于什么样的地位，要从不同时期能源的优化程度、技术水平的进步、效率和能源之间的替代等方面考虑，形成合理的比例和协同关系来，从而全面地看待这个问题。

 

第七个方面，能源效率的问题。随着政策力度的加大，能源效率也要不断地提升。目前，能源效率在能源产业、化工领域中的潜力还非常大，存在很大提升空间，尤其是对新晋企业、标杆企业来说，这种潜力还很大。我们认为在煤发电领域中，至少有16%的增长空间，在炼油领域中，至少还有30%提高能源效率的空间。

第八个方面，碳排放趋势的增长。由于能源结构是前面所讲到的那样的发展趋势，所以碳排放的增长趋势也非常明确。大致会出现两种情况，二氧化碳的排放量到2020年以后会达到一个峰值，这是比较理想的一个状态，然后会持续下降；但二氧化碳排放量也有可能在2025年左右达到一个峰值，然后维持一个高峰平台。这两种情景之间的差距就在于能源政策的导向，尤其是煤炭调整的一个方向。对能源的调整，尤其是在对煤炭的调整比较到位的情况下（特别是前面提到的第三个趋势里涉及到的煤炭问题），一是总体上要算减法，就是比例有所减少；二是更多的煤要用于发电，这要算一定的加法；三是在终端消费领域里，煤炭消费的比例要迅速减少，这也是非常关键的方面。处理好因煤炭带来的各种问题，比如说在做加减法的过程中，尤其是在去产能的过程中所带来的一系列外部效应，失业问题、转产问题、转岗问题得到很好的解决，那么整体的二氧化碳的排放就会在2020年左右得到很好地控制，否则可能要延续到后一个五年。这是我们对未来趋势的一些看法。

以上八个趋势的实现其实是有条件的，它取决于整体的经济发展模式的发展方向，对经济增长速度的把握，由数量转向质量等，同时，整个战略选择也要有很好的安排，使各种能源之间得到协同发展，而不是单兵突进。

（三）在能源转型的过程中，要处理好三个峰值的问题

一是2020年中国能源需求在生态能源新战略情景下达到峰值，并至少到2030年前维持一个高峰平台；二是煤炭需求在2020年左右达到峰值，之后逐步下降；三是碳排放将与2020年左右达到峰值，之后稳步下降。尤其是煤炭。因为能源需求和煤炭在2020年达到峰值，就可以确保碳排放得到很好的控制。2030年，使非化石能源在发电的能力，在整个装机容量中超过50%，非化石能源的发电比例由现在的28%提高到44%，甚至可以更高一些，终端的电气化程度也应该由现在的27%提高到40%。实际上，还有一些空间在终端消费领域，尤其从现在的模型的优化来看，天然气还会得到大规模的应用，尤其是我们找到对天然气的最佳利用方式的时候，对石油的终端利用也能得到优化。目前，石油被替代程度还是一个有待确定的因素，特别是未来新能源汽车的发展在交通领域对石油的替代，还是一个有待研究的问题。如果随着科技的进步、效率的提高以及人们消费方式，特别是交通方式的转变，将来还会使得石油的消费得到更有效的控制，电气化程度也能得到快速提升，包括我们前面提到的终端电气化程度的进一步提高还是有空间的。

四、中国能源成功转型与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总体上看，中国能源发展未来有这样八个趋势，实际上可以概括为2020年期间的三个峰值问题，以及我们前面提到的到2030年的50%或者是接近50%的“三个50%”的目标（煤炭在能源消费中的占比相应地逐年下降， 2030年接近50%、化石能源发电比例、电力终端消费接近50%）。

那么，这个目标到底是什么意思？从八个趋势、三个峰值和“三个50%”的角度来看，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两点。

第一，在未来中国能源发展或者能源转型的过程中，“十三五”时期是非常关键的。也就是说，在今后五年内如果不能很好地对能源产业进行重组转型，实施重大的措施，确保能源产业和能源系统的转型，那么前面八个趋势就不能得到落实，中国能源发展态势仍在目前的模式下进行，也会给今后经济发展带来很大挑战。这是一个认识。尤其是系统性的转型。

第二，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建成小康社会”没有问题，怎么实现“全面建成”才是重要的考量。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从能源的角度讲，也必须要有相应的系列指标，使“全面”可衡量、可管理、可监督。

什么是“可衡量、可监督、可管理”呢？这就涉及能源总消费水平、能源当中的煤炭和二氧化碳的排放能不能在2020年实现能源达峰，包括非化石能源的占比问题。到2030年非化石能源占比要实现20%的目标有没有可能？从现行的政策发展趋势来看，我认为20%是可以实现的。但是我们要能确保2020年三个指标的达峰，尤其是煤消费总量得到非常有效的控制，而且能使核电在非化石能源中的比例有一个较大的增长，特别是要保证今后五年到十年内核电的规划能够按照合理速度投入运营，这里就包括了内陆核电适当的建设和海外核电的发展。这样的结果就会使非化石能源到2030年不仅能达到20%，而且有可能超过20%。超过20%，就能使2030年能源效率的提升和二氧化碳的排放、碳强度的减少达到60%－65%的设定目标，甚至可能还会超越。所以说，这些指标都是相互关联的，都是全国以及各个地区能源政策的制定者必须要深入研究的重大问题。同时，能源还必须要全面可持续，使能源供应与GDP增长之间确保和谐、能源的开发与生态保护保持和谐、能源企业与社会之间关系和谐，这些都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非常重要的内容。

同时，今后五年，随着工业化、城镇化的发展，我国能走出一条经济发展比较健康、速度比较合理、能源效率保障比较有效、环境污染得到控制的新道路。这就是说，相对于西方来说，我们在今后五年或者是更长时间的工业化的过程中走出一条新型的工业化道路，这个工业化的道路要区别于西方持续工业化上升和持续污染的并行过程。也就是说，在我们今后工业化过程中，一定要使环境得到很好的保护，使工业化整个的效益得到提升，同时环境污染得到持续控制。如果能做到这一点，我想我们就会走出一条新的发展道路。所以，今后五年是我们发展非常重要的时期。

 

五、中国能源发展的外部效应

中国能源发展的外部效应，也就是中国能源的发展过程与外部世界的关系。中国的能源问题是世界的，世界的能源问题是中国的，这是总的判断。同时，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不只是中国自身的事情，还要与外部世界形成良好的互动，脱离了外部世界很难全面建成我们自己的小康社会，因为我们大量的能源与世界的互动非常强。从能源供应角度来讲，与外部世界形成互联互通是确保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一个重要前提。所以，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是一个世界性的问题。

怎么在世界能源发展的大势之下确保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同时与世界形成非常和谐的一种关系？这是一个非常重大的新问题。全球各个国家和地区都在探索自身的能源发展道路和能源解决方案。美欧发达国家经过工业化的长期发展，到现在进入后工业化时期，库兹涅茨曲线迅速下降，可是此之前已经经历了传统的工业化过程，即边发展边污染的过程。现在，这些国家有非常雄厚的科技基础，根据自身国情，探索自身的能源发展道路。应该说在能源转型的过程中，这些发达国家走到了前列，尤其是对传统能源的改造、新能源的开发利用，欧洲国家、美国都有非常良好的表现。

这方面的典型代表是德国。德国在能源转型的过程中，煤炭比例减少，可再生能源尤其是风能和太阳能在发电总量中的支撑作用迅速提升，现在已经由30%迅速向50%发展，到2030年，目标是提高到80%。同时，德国出于自身需求考量，到2020年要全部关闭核电。德国人常说，德国能源转型的故事就是风能和太阳能的故事，这反映了德国的国情。但德国的能源转型也清晰表明，德国的能源转型离不开欧洲能源大市场、欧洲大电网。

实际上，俄罗斯、沙特等国也同样面临着一系列能源转型的问题。虽然这些国家都是以石油为主，油气占一次能源的比重很大，也依然面临着一系列挑战。尽管他们的发展思路没有像美国、欧洲那么激进，但他们也在思考怎样发展新能源、提高能源效率、改造传统能源的问题。尤其是高度依赖石油、天然气的沙特，也提出到2032年时是不是要增加太阳能和核能比重等一系列问题。

这是世界大势，各国都在寻求自身的能源解决方案和能源转型发展趋势。这些国家的发展趋势对我国有相互借鉴的意义，但各国的能源最终解决方案都离不开各国具体国情。中国的能源转型有自己的故事和解决方案，但这种方案必须与世界各国形成良好的对话、交流与合作，因为这些国家确实给我们提供了启示，特别是德国对于风能和太阳能的利用，包括对储能的看法、对储能政策的支持、对科技的支持、风能和太阳能预测技术的发展、风能太阳能规模化利用，以及整个大电网智能化管理等。但是，中国有自己的国情，德国的能源转型经验很难简单地移植到中国。整个欧洲在一定程度上与中国有一定的可比性，但德国很难与中国有全面的可比性，只是他在某些领域的技术方面的进步是值得我们借鉴的。这种借鉴，对于我们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同时我们也要看到，中国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在解决自身能源发展问题的过程中也有一系列的经验。作为一个人口大国，作为一个具有相当庞大且比较完整的能源系统的大国，在转型中会遇到方方面面的问题。我国既有对煤炭、石油、天然气等传统能源的利用，也有对新能源的使用，且规模都非常大。因此，在能源利用的各个方面，我国的经验和做法确实具有世界级意义。比如说，中国能不能解决好煤炭的清洁高效利用问题，这就具有非常重要的世界级意义。有一些国家，比如北欧的国家，他就采取了非常简单地放弃煤炭的做法，但这在中国显然是不行的。因此，我们必须要考虑到煤炭的清洁高效利用的问题，必须要寻找出清洁高效利用的途径和方式。经过几十年的探索，我国的一些能源企业在超低排放领域积累了一定经验，比如有效控制供电煤耗水平等，都是非常好的做法，能源利用效率也得到了一定的提升，使煤由“黑”变“绿”，这个意义是超乎一个国家的，这将来对于其他的发展中国家也具有非常重要的借鉴意义。特别是那些对煤炭具有较大依赖的国家，比如印度、印度尼西亚等，他们的发展还处于工业化的前期，在解决煤炭清洁高效利用的时候，中国在这方面取得的经验就非常值得他们借鉴。

 

除了煤炭之外，中国在石油、天然气、风能、光伏等其他新能源的利用上，对于其他发展中国家也具有同样的借鉴意义。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讲，中国不仅需要与发达国家形成对接与对话，要在技术进步、观念、管理等方面借鉴其优点，同时，中国对能源问题的解决，对于其他发展中国家也具有非常重要的借鉴意义。

中国对于煤的清洁高效利用，对于石油、天然气、风能、太阳能的使用，都已经引起了周边一些国家的高度兴趣，尤其是东南亚和南亚的这些国家。比如煤的超低排放是怎么回事，有哪些经验是值得他们学习的，还有对于风能、太阳能、核能的建设等。在2020年到2025年之间，中国的核电会迅速增长，到2025年之后会成为世界第一核能利用大国。中国在核利用方面的一系列技术经验都是值得其他一些有核能发展规划的国家借鉴的，目前我们也在跟这些国家就核能利用方面进行接触与交流，帮助这些国家和平清洁高效地利用核能。所以，中国在全面建成小康的过程中，在解决自身能源方案的过程中，与世界的互动是非常强的。我主要讲到了经验分享、技术交流，实际上将来这种合作会是全面的。现在的合作涉及到资源贸易，涉及到基础设施互联互通，也涉及到发展中国家的能源脱贫问题。因此，经验分享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这些经验还包括服务、标准制定等。从这个角度来讲，中国与外部世界的合作是多元的，包括企业层面、国家层面、社会层面等。将来，这种合作会在一个新的框架下进行，这个新的框架就是我们现在说的“一带一路”的整体发展思路，把我们国家的经验与其他国家的经验对接起来，把我们的发展利益与其他国家的发展利益对接起来，使得国际合作的效果更强。

将前面两个方面综合起来看，我们可以有以下几点认识：

第一，从理论认识、宏观角度来看，能源、经济、社会、人类的文明进步是高度关联的，能源文明的发展进步与社会文明的发展进步是息息相关的。这是整体的判断与看法。所以，能源不是能源产业的事情，也不是能源主管部门的事情，它是百姓关心的问题，是人类的生存与发展的问题。

第二，我们现在确实处在一个新的能源转型时期，其背后就是新的能源产业革命，也是新的技术革命。我们清晰地认识到，我们现在所处的时期是第五轮世界经济长周期的下行期，也是短周期的萧条期，这个时期的世界经济缓慢增长，其他新兴经济体也不例外。但同时我们也要看到，这个时期也是科技发明进步最为活跃的时期。当然，这些科技发明与进步在能源领域也是非常突出的，包括数字油田、物联网、智能电网、电动汽车、新型储能技术等，这一系列因素正在推动能源进入一个新的时代。

第三，中国能源转型确实与国际大背景密切相关。我们既可以从世界上获得大量的经验，同时也为发展中国家提供中国的一系列经验。中国的能源发展具有国内和国际双重意义，因此，在这个方面我们确实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尤其是在今后的五年内，既要在工业化、城镇化过程当中探索出一条中国新型能源发展道路，同时也要总结经验，既使本国受益，也使世界受益，要讲好中国故事，体现中国的参与和贡献。可以说，未来的五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期，更是我们不可再错失的一个转折期，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而这个意义最直接的表现就在于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所谓“全面”，就是要扎扎实实地写好能源这篇大文章，让它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做出重要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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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凌洁

文章来源：http://www.71.cn/2016/0328/879664.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