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经济变局下的中国经济

 

对于“全球经济变局下的中国经济”这一话题，我主要从以下三个方面谈起。第一个方面，对全球经济走势的一个看法。涉及两个关键词。一个是“停滞”，就是说全球经济总体上陷入了停滞，而且有人提出是长期停滞；第二个是“分化”，这个分化存在于发达经济体之间，也存在于新型经济体当中。第二个方面，我国国内经济形势。包括两个关键词，一个是“新常态”；第二个是“供给侧改革”。第三个方面，聚焦全球经济变局下的我国经济。包括两个关键词，一个是“新时期的改革”；第二个是“新时期的开放”。

一、全球经济“停滞”与“分化”

在全球经济变局中，发达经济体弱势企稳；新兴经济体可能受到一些冲击，主要风险点存在于阿根廷、巴西，还有土耳其这样一些国家。

（一）全球经济在过去十年出现的一个大分化、大变局。从21世纪初开始，全球经济经历了两个非常重要的转换。第一个转换，我们叫做“二八转换”。21世纪初，在全球经济的增量贡献当中，发达经济体对全球经济的增长率有80%；新兴经济体只有20%。到2014年前后，新兴经济体对全球经济体增量的贡献达到80%，剩下的是发达经济体的贡献。第二个转换，我们叫做“四六转换”。从存量上看，全球经济的格局也发生了一些变化。21世纪初，发达经济体的经济规模占到了全球经济的60%，发展中国家占到40%；2014年前后，发达经济体在全球经济规模中的比重降到40%，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所占比重上升到60%。

基于“二八转换”和“四六转换”，全球经济治理机制相应地要发生变化。原先全球经济运行规则中一些重要的组织，诸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以及国际劳工组织，其主要的话语权、决策影响力主要来自于发达经济体；而在上述转换过程中，发展中经济体在寻求自己对全球经济的话语权。原先主导全球经济力量的像G7，其组成国家全部来自发达经济体。金融危机以后，随着全球经济格局的深刻变化，出现一个新的国际平台G20，9个发达经济体再加上剩下11个新兴的和发展中国家。由此，发达经济体和新兴的以及发展中国家站到了一起，共同对全球经济形成影响。

对于上述变化也是有争议的。有人觉得，“二八转换”和“四六转换”是一种趋势；有人则认为，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好景不长，是有问题的，加之，从2014年开始，在美联储加息的大背景下，新兴经济体开始面临一系列考验。对此，后面我们专门有分析。

（二）发达国家整体复苏状况及其内部分化。其一，美国经济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美，但仍然是相对表现比较抢眼的一个积极地区。时下，一些主流观点认为，在所有发达经济体中，美国相对来说比较强劲，经济发展恢复的状况是比较好的。然而，我们从下面五点可以看出，美国经济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美。

一看GDP增长率。美国GDP增长率在2014年达到2.5%，这与其他国家相比，是一个非常好的成绩，并且因为美国经济体量非常大，其增长一个点相当于规模小的国家增长的好几个点。但是，我们要了解的一个情况是，美国在最近几年悄悄地修改其GDP的统计口径。在修改这个统计口径之前，美国的GDP没有包含研发费用；在修改之后，其将研发费用记录到了GDP的统计口径。与此同时，英国、印度也在修改其GDP的统计口径。恰恰是这三个国家，在修改了GDP的统计口径之后，其GDP增速相对显示的比较强势。由此说来，美国GDP的增长率究竟为多少，值得推敲。

二看就业率。就业率，从传统来看，直接看登记失业率。但在金融危机后，美国的登记失业率面临着其劳动参与率下降的问题，就是一些人在持续很长时间找不到工作的煎熬中，最后选择放弃寻找工作，最终完全退出了劳动力市场。由于劳动参与率的持续下降，导致美国失业率表现得相对稳定。基于此，宏观经济者就不仅要关注劳动直接的失业率，还要关注劳动的参与率。那么，拿劳动参与率和失业率进行比较，我们会发现，美国当前的就业情况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强劲。

 

三看经济结构。相比于欧洲和日本来讲，美国最近这些年尤其是金融危机以后，贫富差距问题非常严重，可以说是1929年大危机、大箫条以来最严重的一种状态。2015年9月，在大连夏季达沃斯论坛上，联合国及经合组织公布了世界各国的发展指标，这一指标看的不仅仅是GDP增速，还考虑到人文社会等方面的发展因素。由于涉及到贫富差距问题，美国总体的发展指数统计为负。

那么，为什么金融危机后，贫富差距问题在美国凸显出来呢？在这一过程中，当收入比较低的阶层遇到金融危机，他没有能力去抵御，为此丢掉了房子、丢掉了工作。等到经济回暖，顶多是找回了工作，至于房价、股票上涨了，无产者就无法把房子和股票重新购回；而持有资产比较多的阶层，他在金融资产价格修复过程中，财富积累上升的速度是非常快的。由此，美国的贫富差距迅速扩大。再有，一个社会稳定的基础应是中间收入的人口比较多一些，而美国现在收入最低和收入最高的这两个阶层正在增加。

四看产业结构。2014年美国GDP增速是2.5%，其中有10%左右的经济增量是由新能源产业，比如说页岩气、页岩油这样的行业贡献的。美联储释放加息信号预期以来，大宗商品价格一路下跌，尤其是其页岩气、页岩油这部分，这对美国整体经济的影响还是比较大的。

五看贸易逆差。国际收支逆差问题对于美国来说由来已久，然而在美联储持续加息背景下，美元相对于其他货币持续走强、升值或说比较强劲，这就意味着美国的国际收支逆差至少难以得到改善，甚至有可能进一步恶化。2014年，美国国际贸易收支逆差达到了5千亿美元，其中我国贡献了一半，2500亿美元的逆差来自我国，主要是由于全球价值链的分工。实际上，由这部分顺差所得到的好处并不一定完全留在了我国，有可能在其他东亚一些国家，包括韩国、日本等。

在美国处于大规模贸易逆差背景下，如果美联储加息，那么对于美国国际收支状况可能会有进一步的恶化影响。至于美联储是否加息，主要考虑的因素还是其本国的经济增长率、就业率情况，以及通胀压力。由于美联储有这样一个持续加息的预期，所以大宗商品价格持续走弱，这对很多国家来说，会产生输入的通缩压力。与此同时，美联储面临的金融市场资产价格膨胀也是一个问题。在金融危机以后，学界对此有很多的讨论，就是货币政策到底是否应该关注金融资产的价格、金融市场的稳健。传统货币政策毫无疑问应该关注通货膨胀，但是，除了通货膨胀以外，是否还要关注金融资产价格，这是一个值得关注的领域。

总之，美联储现在要关注的是前面提到的增长率、就业率，还有可能潜在的金融市场的稳定性。所以说，美国经济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美。不过，这个美不美，或者强劲不强劲，都是一个相对概念。如果把美国、欧洲、日本做对比的话，我们会发现，美国经济还是比较强劲的。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美国金融市场资产价格的修复，以及随之而来的家庭资产负债表、企业资产负债表的修复。2014年底2015年初，美国的家庭和企业资产负债表基本已经修复到位，基本恢复到了2008年金融危机之前的水平，由此，企业敢于做直接投资了，家庭敢于去消费了。这些投资、消费动力使美国经济至少获得了短期支撑。

其二，欧洲经济总体上疲弱企稳，但其内部结构分化比较明显。欧元区大体上可以分成北部欧洲国家和南部欧洲国家。在金融危机中，南欧国家的经济主权债务出现了一些问题，引发欧元大幅贬值。然而，这对于促进南欧国家的出口、改善南欧的国际贸易并没有特别明显的效果，因为南欧的供给面是有瓶颈的。因此，在欧元贬值的时候，收益最大的却是北部一些经济相对比较健康的国家，尤其是制造业能力特别强劲的，像德国这样的国家。2014年，德国的国际顺差比例非常高，占到GDP的8%左右。

南欧国家有一部分，像希腊、西班牙、葡萄牙，在经济条件基本面是有一些比较明显改进的，然而，其改进的代价是非常沉重的。首先是公务员收入水平下降，接着，企业工人工资下降，并导致失业率比较高，进而物价水平下降，加之前面提到的汇率大幅贬值，就使得南欧国家在过去几年，即使和欧元区内部国家相比，其竞争力也是有明显提升的。

另外，欧元区内的法国和意大利错过了当时的调整期。一方面，法国和意大利的债务危机并没有像西班牙、葡萄牙、希腊那么严重，因此其改革的动力相对来说不是很强；另外一方面，法国和意大利的经济基本面也没有德国那么好。就是说，法国和意大利这两个国家夹在了中间，既没有明显地受到汇率贬值的推动，同时，其改革力度也不是非常大，以至现在成了欧元区的一个拖累因素。

其三，日本经济差不到哪里，也好不到哪里。金融危机之后，日本经济经历了一个非常疲弱的态势。2012年底安倍上台，在安倍任期期间，先是提出了三支剑：货币政策、财政政策、结构改革。这三个政策用完了，并没有看到日本经济有多大起色。现在，安倍又提出来新的三支剑，一个是强劲的经济；还有一个是更多增加新生儿的措施；第三个是社会保障。

从旧的三支剑来看。其一，货币政策。黑田东彦上任日本央行行长以后，日本央行的资产负债表扩大了四倍，撒钱速度非常快。而日元对美元的汇率也从80左右，一路贬值贬到120左右，贬值幅度也是非常大的。很多人认为，日元有可能处于一个过于低估的状态。其二，财政政策。原来日本政府包括其地方和中央政府债务的余额存量，占GDP比例达到230%到250%，非常之高，这在主要经济体来说，没有哪一个国家能跟日本比。从一方面看，日本的国家债务面临一些风险；从另外一方面看，由于种种原因，使得日本债务相对来说又具有一定的可持续性，所以一直走到了今天。那么现在，安倍要做的是巩固其财政，就是减少财政赤字，使日本财政更加具有可持续性。在这个过程中，日本财政不可避免地会进入一个紧缩状态，其中很重要的，就是提高税率。日本的消费税最早预计从5%提高到10%，现在已经提高到8%，这对日本经济尤其是消费这部分的打击是非常大。其三，结构改革。日本在经济结构方面面临着非常严重的问题，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劳动力市场。一是数量问题，就是人口老龄化问题，其新增劳动力不断减少；二是质量问题，就是新一代的日本工作者、劳动力不像其父辈那样具有工作的强烈意愿；三是劳动力市场僵化，这是尤为重要的方面，意味着缺少流动性、市场资源配制缺乏效率，甚至有可能出现一些错配。

在新的三支剑中，其中一点是增加新生儿、鼓励生育这样的政策，然而，这个政策最多只能解决一个问题，即劳动力的数量问题。而在劳动力质量，尤其是劳动力市场僵化方面，日本的政策还是缺少一些实质性应对。总体上看，日本经济并没有看到非常明显的复苏迹象，但是，日本经济维持目前的状态，问题应该不大。

在此，我们来看一个略带争议的问题，就是日本经济是否失去了20年？如果从经济增长率来看，基本上是这样的。从资产价值看，比如房价，与1989年、1990年日本资产价格达到高峰时候相比，现在日本房价基本跌了一半，一直没有回到原来的高峰。从这些角度来看，日本经济是失去了20年，可能会是30年。但是，从其他指标来看，日本经济社会的发展情况相对比较健康。其一，日本的劳动力人口在不断下降，但是其单位劳动力或者单位劳动时间的收入报酬一直是比较强劲的在增长。其二，联合国人口社会发展三大指标之一，就是人均寿命，其中日本和冰岛是全世界人均寿命最高的两个国家。这也是日本经济社会发展的一个标志。其三，其他方面。1997年日本进行了金融自由化改革，叫东京大爆炸，日本央行真正取得了独立性，日本央行的货币政策是由货币政策委员会投票决定的。在法律体制改革方面，2005年前后，日本在法律体系中引入了陪审团制度，这是案例法一个非常重要的特点。日本的法律体系由原来的大陆法系逐步向案例法转变。案例法的国家，比如说美国和英国，这些国家的金融市场是比较发达的，金融创新也是比较活跃的。日本法律体系的改革在潜移默化地对其整个文化，还有其金融体系产生着影响。再有，创新方面以及海外债券等指标，日本也是非常健康的。所以，从中短期来看，日本经济并没有发生金融危机的担忧，但是，也看不到有什么特别强劲的经济复苏迹象。

 

（三）新兴经济体面临什么样的发展环境。第一，来自全球宏观经济形势的三大冲击。第一个冲击，发达经济体需求的弱势企稳以及相应地对出口国家的影响。发达经济体的需求对应的是新兴经济体或者发展中国家的出口，是一个国际贸易，那么，如果说发达经济体弱势企稳，其所对应的进口需求，也就是发展中国家的出口需求，基本上就是弱势企稳的特点。但是，由于不同的发展中国家、不同的新兴经济体国家的贸易依存度、出口数量是不同的，所以，尚需要具体分析其贸易依存度。

第二个冲击，美联储加息对于全球资本市场资金流动配置产生的影响和冲击。从历史上看，每一次美联储加息，持续几年的话，全球金融市场通常会发生一些问题，至少是局部性的问题。20世纪80年代的美联储加息，使拉美尤其是墨西哥出现了债务危机；20世纪90年代中期的美联储加息，导致东南亚一些国家发生了金融危机。这一次耶伦主持的美联储又开始进入加息周期，那么，哪些新兴经济体会出问题呢？这里面涉及到一个传导机制问题。美联储加息扣到了扳机，接下来是全球资本市场的资产重新配制。在这个资产配制过程中，一些新兴经济体将会面临大量的短期资本外流，进而迅速导致这个国家货币危机，以及国内金融市场一些价格下跌，或是资产违约等问题。

第三个冲击，大宗商品价格下跌对于资源进出口国，以及初级品出口国的一些不对称影响。几乎所有的大宗商品都是以美元定价的，因此在美联储加息的大背景下，随着美元升值，大宗商品将会持续走弱。一些新兴经济体是资源商品的进出口国，比如我国、韩国；另有一些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是大宗商品的重要出口国，甚至整个国民经济对于这些初级品出口的依赖性非常大，典型的像中东、沙特，还有俄罗斯等。

除了上述三大冲击外，由于现在我国的经济体量非常之大，所以，我国经济本身的变化也有带动全球大宗商品，甚至金融市场的变化。这部分我们到后面专门分析。

第二，受到冲击影响最大的新兴经济体。综合前面提到的三大外部冲击，加上新兴经济体国家内部的财政、货币政策空间，以及失业率情况，还有其历史上经济增长的稳定性表现，我们对主要新兴经济体国家进行地毯式排查。我们发现，风险可能集中在巴西、阿根廷和土耳其这三个国家。主要原因在于：一是巴西、阿根廷和土耳其出口的大宗商品初级品的比例比较高，因此受大宗商品价格下跌的拖累比较大；二是在美联储加息过程中，因为全球资金的流动比较明显，短期热钱流入流出的压力比较大，而这三个国家用于对付国际资本流动的政策空间，比如说外汇储备比较少，并且其国内积累的热钱数量比较多。就是说，巴西、阿根廷和土耳其国内的货币、财政政策空间相对比较有限。

二、我国经济“新常态”以及“供给侧改革”

我们来介绍一下，我国宏观经济的新常态，以及从新常态出发提出的供给侧改革的思路。这里，我们以劳动力市场为切入点。从劳动力的质量还有劳动力的数量来观察，我们会发现我国劳动力市场的一些结构性问题，以及与之对应的产业结构方面的问题，并提出怎样一手去产能过剩；一手推动产能供给不足行业的发展。

（一）近几年我国经济宏观形势的整体走势。从前，我国在国际上的体量是很小的，躲到一块石头后面就藏起来了。现在，很多人把我国经济称作是一头大象，这头大象已经不好躲了，不能遮遮掩掩了。通常地，我们习惯于从我国的角度分析全球经济对我国的影响，事实上，现在我国对全球经济的影响还是非常大的。比如通过需求端，我国对全球贸易市场的影响，对大宗商品市场的影响。2015年9月、10月，美联储一期加息考虑到我国的因素暂时推迟加息，可见我国对全球金融市场也在产生影响。因此，在分析我国经济过程中，需要具有这样一种大国经济的视角。

第一，GDP增速。我国从改革开放到2008年金融危机期间，我国GDP增速大体上在9%以上，尤其在2007年，GDP增速达到14.2%，非常高。金融危机之后，我国GDP增速还是稳定在9%、10%之间，这样的状态一直维持到2012年。2013年、2014年，我国GDP增速下调到7.5%，到2015年可能降到7%。需要注意的是，我国经济增速的下降是建立在我国经济规模总量上升这样一个大背景的基础之上。

第二，就业情况。据采购经理人指数PMI观察我国就业率。PMI指数有一个临界点50，处于50以下，就是不太景气状态；50以上就是扩张状态。采购经理人指数分成制造业和非制造业，对制造业和非制造业部门的PMI指数进行加权，我们会发现，从2014年初开始，接近两年的时间里面，我国综合就业指数处于50以下。就是说，我国就业状况出现了一些问题，但还不是特别严重，略微低于50的临界值以下。

（二）从需求端考察我国的经济结构。传统地，从消费、投资、政府支出、净出口这四个方面看经济，最重要的应该是投资、净出口。至于其余两项，一项是政府支出，占GDP的比例比较小；另一项是消费，这部分一般来说比较稳定。因此，从需求角度观察经济波动，主要看投资以及净出口。   

一是投资。诸如房地产投资、基建投资，包括制造业投资，我国均出现了疲弱走势。如果从供给端来看，我们很多服务业部门的投资增速还是有明显改善的。

二是净出口。2015年我国贸易增速非常不乐观。2015初到现在，我国出口增速出现了负增长，可能是0%，或者负2%这样的水平。那么，是不是因为这些数据，就说明我国的出口增速很弱呢？2015年以来，以美元计价的全球贸易增速是负10%，由此反观我国的出口份额，我国出口份额的增长是非常明显的。那为什么全球贸易增速下滑这么快？其一，计价因素。主要因为欧元、日元大幅贬值，在10%、20%这样的比例。因此，以美元计价的全球贸易增速下滑非常明显。其二，大宗商品价格下跌导致名义的全球出口下降，当然实际的数量不一定下降。其三，需求萎缩使一些商品贸易出现下跌。

总之，从需求部门的角度来看，投资是我国经济下滑的一个主要拖累因素。不过，我国在全球中的出口竞争力仍然是相当强劲的。

另外，我们四大需求部门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变化。2015年以来，消费需求占我国全部GDP增量的贡献达到60%，这是过去15年以来，消费需求在我国GDP增速所占比例最高的一年。这正是我们调整结构所要达到的一个目标，即是：转变经济增长动力，由过度依赖投资、过度依赖外需，转变到更多依靠国内需求、更多依靠国内消费，推动经济增长。这是一个积极的变化。

 

（三）从供给角度看我国经济的积极变化。第一，我国第二、三产业的变化。我国产能过剩行业在2014年、2015年中出现了明显的萎缩状态，所呈现出的一些经济箫条或者负面的指标，很多集中于产能过剩行业。来看用电量，我们的用电量明显下滑，但是我国GDP增速保持相对稳定，对此我们来进一步分析。看一下分行业的用电量水平，我们会发现，我们用电量下滑主要集中在钢铁、水泥，还有相关一些产能过剩行业，这些行业的用电量增速是负8%，或者负10%左右。由此导致我们整体用电量增速呈现明显下降。再来看一下服务业的用电量，2015年我国服务业用电量到二季度的时候增速是8%，2014年同期增速是7%，也就是说，服务业的用电量不仅没有下降，还上升了。而服务业并不是高耗能行业，所以它的用电量、用电的权重在整体用电篮子当中是比较低的。由此可见，我国第二产业尤其是产能过剩产业出现了一些萎缩，与此同时，服务业有了明显扩张。2015年，我国服务业出现了一个转折点，占我国GDP总量超过了50%。所以，在分析我国经济形势的时候，不能单看制造业部门，尤其不能单看产能过剩部门，更多要把注意力转移到服务业上面。服务业上面的亮点非常多，并且是我国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领域。

第二，我国经济是不是已经陷入通缩？对于这个问题，实际上是有争议的。关于是否陷入通缩，我们通常会关注一些通货膨胀的指标，最重要的一个指标就是居民消费价格指数CPI。看近几年，我国CPI的通胀率不是很高，2015年在1%到2%之间，但也不能说是陷入通缩，因为至少还是正的通货膨胀率。但是，为什么很多人认为已经发生通货紧缩了呢？因为我国的生产者价格指数PPI出现了一个负的增长，并且负增长的幅度非常大，达到负5%、负6%这样的水平。就是说，从生产部门来看，我们的物价水平是一个负增长，有通缩情况。那么，如果从全国的整体来看，我国经济是否陷入了通缩呢？主要有以下几个判断。

第一个判断。我们的生产者价格指数下降，并不是说全部生产者价格指数在下降。其下降主要集中在产能过剩行业，比如说石油、钢铁冶炼、化工这些产能过剩行业。换言之，剔除这几个产能过剩行业，我国整体PPI还是相对比较稳定的。

第二个判断。CPI和PPI的缺口不断在放大。在过去30多个月里面，我国 生产者价格指数PPI指数一直是负增长；物价指数CPI一直是正的，两者的缺口不断地放大，这个缺口有6%、7%到8%的水平。CPI和PPI的价格分歧，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服务业，还有制造业这两个部门，或说是二产和三产这两个部门价格指数出现了分歧。换言之，CPI和PPI的分歧体现的是结构性因素。从CPI和PPI的分歧来看，我们物价水平的下跌，主要集中在PPI，就是集中在生产者价格部门，尤其集中在产能过剩行业，还有与大宗商品相关的行业。

第三，我们的政策空间是不是充足？其一，我国财政政策空间比较大。不管是横向比较还是纵向来看，我国财政政策空间是有的。2014年，审计署对全国财政包括地方政府债务情况进行了一个审计，大体结果是，我国国家债务余额占GDP的比例大概在40%左右，这与欧洲、美国、日本相比，是非常低的，美国在100%，欧洲在100%多一些这个水平，日本有250%左右。因此说，我国财政政策还有非常大的实施刺激计划的空间，可以增加国债发行，以增强我国国内金融市场尤其是债券市场的流动性。

其二，我国尚且拥有货币政策空间。一是我们的货币政策利率比其他主要经济体要高的多，因此，降息空间比较大；二是我国的存款准备金率在全世界几乎是最高的，接近20%的存款准备金率，因此，降准的空间也是比较大的。总体来看，我国的政策储备空间还是有的。

接下来，关键的问题是要怎么做？一方面，2009年，我国4万亿的刺激计划带来的一些问题，给我们一些可以借鉴的经验教训。就是在刺激过程中，不能让产能过剩又出现一拨新的复兴浪潮，不能给产能过剩提供喘息的机会。换言之，新的刺激计划要尽量躲开产能过剩行业。另一方面，与产能过剩行业相对应的企业都有过度投资。很多融资来自于银行借款，如果完全置之不理，那么，这些产能过剩行业可能会出现破产，接着就是债务违约，进而对金融市场、债券市场产生一些比较大的影响。因此，应加速去过剩产能。

（四）供给侧改革的思路。这里，我们以我国劳动力市场为切入点来看。

第一，对我国未来5到10年经济增长的预测。我国劳动力数量在下降，质量在提高。“十一五期间”，2006年到2010年，我国年均劳动力净增长200万；“十二五期间”，2011年到2015年，我国年均劳动力净增长是负200万；“十三五期间”，我国年均劳动力净增长会减少更多。那么，我国劳动力质量提高，体现在什么地方？我们国内培养的人力资本，就是大学生的数量不断地在增加，同时，从海外留学学成归来的留学人员数量也在增加，与过去5年、6年相比，这些增长有7倍到10倍。如果只看到我国劳动力数量减少，劳动供给减少，那么我国经济增长率是在不断下降，到2020年要降到5%到6%之间；如果看到我国劳动力质量的提高，那么到2020年我国经济增速还可以维持在7%到8%之间。最近这两年，我国经济增长落在这两个预测之间，既没有增长得那么快，也没有增长得那么慢。由此表明，我国劳动力市场的人力资本并没有完全转化成生产力。

第二，我国面临劳动力市场不匹配的结构性问题。2014年，在全国劳动力市场上出现了两极分化。一方面，低端劳动力市场供求比失衡，比如说民工荒现象，大概用工需要120个人，而真正来找工作的只有100个。就是说，从高中以下的学历来看，劳动力市场的供求是非常旺盛、非常景气的，只要有人找工作，就能马上有岗位，而且空缺率20%。另外一方面，大学本科或者本科以上的就业供求情况是相反的，比如说企业需要88个人，可是来找工作的大学生有100个人，失业率达12%。就是说，大学生并没有全部找到工作，并没有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这样看，我国劳动力市场出现了两极分化，一边是民工荒；一边是大学生就业难。这就是我国现在面临的一个结构性问题，我们将其称为劳动力市场的不匹配。实际上，劳动力市场的不匹配，反映的是产业结构后面的不匹配。

以美国的数据参照作比来看。我国就业比例明显偏少的行业在服务业中，主要在公共服务、社会福利、社会保障，以及医疗、教育、环境保护、技术服务、研发这些行业，而这些行业恰恰是我国经济的短板。一方面，我国有产能过剩的行业；另一方面，我国有很多供给不足的行业，而这些行业恰恰是可以给大学生带来就业机会的。老子在《道德经》里讲到“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我们政策的导向也应该是这样的。一方面去产能过剩，减少对低学历、对农民工的需求；另一方面推动供给不足行业，就是上述服务业的发展。

第三，推动服务业行业的投资，增强其供给能力。我国大部分服务行业的投资是不足的，由此导致其供给和就业的不足。为什么投资不足呢？这和市场的准入有关系。因此，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进一步扩大市场准入，包括对民间资本的准入，还有外国市场的准入，调动各方面投资的积极性，增强这些服务业部门的供给能力、提高就业水平。

第四，服务业部门的发展能够带来的积极影响。一是增加投资。最近这些年尤其是2015年，我国经济增速下滑非常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固定资产投资的下滑。如果能够放开服务业的准入，吸引民间资本和外部资本进行投资，投资到服务业部门，那么固定资产投资下滑的态势或许能够得到一定的缓解，进而可以使我国宏观经济得到一定的稳定。二是从长期来看，有利于我国产业结构调整，加速供给不足行业的发展，同时释放需求。如果供给面相应地跟上，那么原来被抑制的服务行业的需求将会释放出来，进而促进经济增长。三是有利于社会的分配更加公平。制造业、产能过剩行业是典型的资本密集型行业，其在产出分配过程、收入分配过程中更有利于资本即是利润所得，而劳动力的分配份额是比较少的；服务业部门是劳动力密集型行业，服务业的发展会促使收入分配更加向劳动者倾斜，劳动者能够分得的蛋糕份额会更大一些。四是能够改善就业情况。可以给大学生提供更多、更好、更有质量的就业机会。五是能够改善我国国际收支失衡的情况。由于我国国内消费需求得到了释放，更多的消费留在了国内，因此，从国外购买相应的服务或者相应商品的需求就会下降。这对于我国经济增长重心转移到国内，也是大有好处的。

三、我国经济面临的外部环境以及新时期的“改革”与“开放”

在全球变局背景下，整体的全球一体化趋势正在面临挑战，全球的碎片化成为一种新的态势，国际贸易体系、国际金融体系、国际投资体系都在出现碎片化趋势，而且很多时候，我国处于这个碎片之外。所以，需要我们采取一些措施，这就涉及到我国新时期的开放政策，这必将为我国自身发展营造一个更好的外部环境，同时，也有利于倒逼推动我国国内的改革。

（一）改革开放30多年我国经济发展的良好势头得益于比较好的外部环境。我们能实现这么高的投资，能够有这么多的出口贸易，是与全球经济一体化分不开的。全球经济一体化主要体现在国际贸易体系、国际金融体系、国际投资体系这三个方面。我国经济在过去30多年中，从全球贸易体系中获得了很多好处，尤其是2001年我国加入WTO以后，我国的出口增速非常快，直接带动了我国国内一些投资，还有其他消费，同时，也受益于国际金融体系。虽然20世纪80年代、90年代出现了局部区域性的金融危机，比如说拉美债务危机和东南亚金融危机，但是，从全局来看，全球国际金融体系相对来说还处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国际资本流动并没有出现整体的混乱，汇率也是相对稳定的。由此，我国享受到了一个比较好的外部环境。

（二）全球经济一体化的趋势正在一步一步趋向碎片化。其一，从国际贸易体系看。从WTO平台看，WTO谈判在多哈回合贸易谈判碰到了一些问题，发展中国家和美国这样的发达国家谈不拢。怎么办？发达国家希望有更高的全球贸易规则、全球贸易标准，所以另起炉灶，美国一边找太平洋沿岸的国家，日本、澳大利亚、新西兰，还有智利等，签订了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另外一边，美国和欧盟在谈 TTIP，即是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协议。而我国孤立于这两个重大贸易协定之外，当然还有其他经济体也在这两个之外。日本与欧洲在讨论类似的大型自贸区协定，还有中、日、韩自贸区协定等。由此，国际贸易体系从原来WTO这样一个整体框架、全球平台，过渡到了全球呈现很多块碎片的状态。换言之，国际贸易规则不再是那样一个能够有效协调的整体，而是一些碎片，并且在很多时候，我国是在这些碎片之外的。

其二，从国际金融体系看。原来国际金融体系最重要的国际机构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然而，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为平台的国际金融体系改革面临着很多困难。比如说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扩容增资与份额改革，2010年提出来的一个改革，直到最近前几个星期，美国国会才刚刚通过协议，就是过了5年之后，才得以表决。总体上看，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为平台的国际金融体系改革明显滞后于全球经济格局变化。基于此，发达经济体另外采取了一些措施，比如说全球最主要的六大经济体央行包括：瑞士央行、美国央行、英格兰银行、日本央行、加拿大央行，还有欧洲央行，达成了一个刚开始是3年期的双边本币互换，就是货币互换协议，后来，将其改成了六个经济体无限期的货币互换协议。这意味着，如果美联储加息，全球资本流动出现局部风险，那么，这六个经济体可以互相给予流动性支持，尤其是美联储可以向其他经济体提供美元的流动性支持，因此就没有必要积累太多外汇储备，而完全有能力应对短期货币危机、应对短期外汇市场流动性问题。但是，这仅仅是全球六大央行间的一个货币互换协定，这里面也没有我国。另外，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也做了很多措施。比如东盟，加上中日韩，也就是十加三平台上，正在推动《清迈协议》的多边化，以及相应的外汇储备的资产池。再有，金砖国家成立的金砖银行也有一个相应的应急资金的储备池。

总之，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这样的国际平台的作用越来越削弱、越来越缺乏有效性。因此，发达经济体开始自己想办法，新型经济体包括东盟国家、金砖国家、中日韩都在寻找一些相应的应对措施。国际金融体系也处于一个碎片化的状态。

 

其三，从国际直接投资体系看。在国际投资体系中，现在全世界有6000多个协议，而且每个星期还要新增加三个双边投资协议。这些投资协议都是区域或者是双边的，而不是全球平台上的。

（三）我国新时期的改革开放政策。总体来看，我国发展不仅仅面临内部的新常态，而且需要面对全球经济碎片化，全球贸易规则在重新制定，全球金融体系出现分化，国际投资体系缺乏有效协调。在这样的背景下，我国新时期的改革开放应该怎么做，尤为值得我们关注与思考。

其一，我们提出“一带一路”倡议，还有互联互通国际产能合作这样一些国际主张，非常具体，并且是能够找到共同利益的、在国际上有影响力的一些开放的构想。这些开放的构想对于全球贸易规则、全球贸易体系的一体化，还有国际金融一体化都是有帮助的。全球贸易一体化的障碍不仅在于规则、制度，很多时候，非常根本的一个前提是基础设施的互联互通。我们在推动的“一带一路”至少对于区域性国际贸易一体化是有非常明显的推动作用的。

其二，我国正在参与的国际货币体系改革，对于国际货币体系的整合，一体化也是有非常大的推动作用的。主要体现在三个层面。一是我国在原有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平台上积极地推动国际货币体系改革，比如我国参与IMF的增值还有份额的改革，我们的发言权，话语权也在提高。二是在区域性方面，比如说东盟十加三这样的平台上，我国参与到东亚区域的金融体系改革，并且做出了非常多的贡献。三是从我国单边角度看，我国积极推进人民币国际化，这对于金融体系的影响也具有潜移默化的影响深远的作用。四是我国还在参与其他地区的金融体系合作，比如我国参与到泛美银行的合作，参与到欧洲复兴开发银行的一些合作等。

在贸易、投资，包括国际金融领域，我国采取的一系列措施，可以概括成一句话，就是以开放推动开放，以开放促进我国外部环境更加有利于我国经济的发展，为我国经济进一步发展营造一个更好的外部环境。这是我国新时期开放政策的一个方向。

其三，我国改革开放的落脚点还是在我国经济内部。2001年，我国加入WTO，打开了国门，由此使得我国的竞争力得到了非常明显的提升。沿着这个思路，我国还需要更多的开放，以推动国内改革，打破国内一些比较僵化的阻碍。诸如前面提到的引入服务业的市场准入，更多地允许外资，包括民营资本，投入到服务业行业，给消费者提供更多的服务业商品。与此同时，还要积极构建一个对我国更加有利的国际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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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宣讲家网站报告录音整理

责任编辑：刘斌）

责任编辑：李贤博

文章来源：http://www.71.cn/2016/0330/887808.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