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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个月零四天:继承与创新的交响
2016年05月31日 1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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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鸟瞰式的现代眼光、以绚丽多姿的艺术表现手法,对60年前历史上一件足以影响几代人的非凡壮举,做出全面图景式的、精粹般的史诗再现,——青海省演艺集团以对历史责任和对艺术高精上的追求,历时四个多月精心打造出的现代京剧《七个月零四天》,给羊年春天里的中国舞台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最早在世界屋脊上开辟出的青藏线,开启了现代文明浸润高寒蛮荒之地的历史;把一个新兴的共和国对一个古老民族的历史责任和国家义务公诸给了世界。它的建成,继承了中华大家庭仁义大爱、民族团结的优良传统,创新出了人类改造自然、征服自然的奇迹。这当中,还凛然升腾起了一种百折不饶、视死如归的英雄精神和不辱使命、坚韧卓绝的英雄品格,也为史册留下了一个永垂不朽的名字——慕生忠。
无疑,青藏公路的开凿史和使用过程,是青海省的一笔宝贵财富。在它建成通车的六十年里,无数的文人墨客和梨园人家写过它、画过它、演过它、唱过它。因此,摆在改制后的青海省演艺集团决策者们面前的难题是,如何把这个埋在岁月深层里的故事开掘出时代的新意,以现代的创作理念和表现手段赋予这个英雄传奇于新的面貌,献给当代观众一个“好看”的舞台艺术。
《七个月零四天》先后巡演了西宁、兰州、塘沽等地。不同地区、不同年龄、不同职业的万余观众,沉浸在了60年前青藏线从开掘到完工的这场撼天动地的悲喜哀乐之中。——同喜同悲,笑泪交集,心绪难平、豪情激荡。当大幕徐徐落下,编创人员和演员依次频频谢幕,此刻雷鸣不断的掌声和倾慕、感激以及久久相随的回味的目光,就是观众对编创成功和表演精湛的最大的回馈,也是演职人员经数月艰辛劳作后心灵里最大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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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随剧情的跌宕,观众们知道了今天横亘在世界屋脊上的著名的青藏线,最早是由这样一些人,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以这样一种方式修建的。剧中所表现出修路决策的果敢、施工的艰险、战士和驼工牺牲的壮烈,使观众们在悲憾的同时获得了一个强大的认知——这七个月零四天的时间里,人迹罕至的西部高原上留下的这条前无古人的道路,从而奠定了今天青藏公路、格拉输油管线、青藏铁路三位一体的青藏立体大通道最初的走向,开辟出了一条60年来西藏政治、经济的生命线。
剧情描述的是青藏线修建的始末,但剧作并不是从头至尾地叙述修路时的具体过程,而是在这个大的背景下,撷取了历史上几个典型的场景和对整个事件起着引领绾结作用的环节,以慕生忠强烈的内心感受、大爱包容的行为特征和英武果断、坚忍不拔、雷厉风行的处世作风等性格的展现,来推动剧情的发展。打破了以往青藏线题材只注重过程铺陈和精神图解的窠臼,展现出了传奇人物在一个伟大历史事件中的决定作用,从而尊重了历史的真实。
编导深谙古典戏剧理论中描写个人情感与国家义务的冲突,以达到理性至上的秘诀,善于在矛盾冲突中展示出人物的个性。可以看到,剧中处处流漏着英雄主义的色彩,甚至在语言、情节以及舞美的设计上,也都透射出浓郁的英雄魂魄和英雄氛围。但是,面对严酷的大自然,面对在高原上修路这样一个前所未闻举动,不同的人总会有着不同的想法及做法。这些,都被作者敏感的捕捉到了剧情之中。如千辛万苦地完成了驼队运粮任务的慕生忠,接到了彭老总到京的调令,听到了儿女们殷殷亲情的声声呼唤,面对是否要留在高原修筑天路这一艰难的命题而辗转反侧、犹豫彷徨;再如,满怀修筑青藏线报国之志的起义将领齐郁清报到时,受到昔日战场上对手慕生忠假嗔的揶揄和嘲弄时,顿时心灰意冷,拿回调令欲转身离开——;特别是驼工小韩,当听到要留下修路而不能实现自己回家暖妻生娃的计划时,所猛然爆发出的鲁莽举动以至于招来慕生忠捆绑的结果,——这些,都从一个或多个侧面反映出了军人、驼工、藏族同胞以及担负着工程技术工作的国民党起义将领,他们在不同生存背景下的这样或那样的个体差异和思想行为的非简单化。而慕生忠、齐郁清们发现红柳的年轮而证实西大滩地带60年以上没有发生过大的洪水的推断,毅然为 “改线”的大胆决定提供了科学的依据。这一情节,说明在责任和信念引导下的理性思维,最终战胜了各种畏缩、踟蹰的私欲杂念,是共产党人实事求是思想方法和勇于探索精神的真实写照。这些矛盾冲突的展现,生发成了戏剧情节推动的内在动力,从而负载着更加深刻的思想意蕴和价值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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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七个月零四天》在戏剧化的冲突中继承和创新了古典戏剧理论,那么,这个以真人真事为蓝本的剧作中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则更多的融入了作者探索式的追求。
全剧人物并不多,只有7个实在的角色。其余更多的角色,均是以唱诵班的形式存在。——它可以是士兵,可以是民工;也可以是虚拟的一堵墙、一场风雪、一顶帐篷抑或是一片望无际涯的沼泽草原;——这种角色、景物的虚化式处理方法,同样是受到了古典戏剧表演方式的濡染,既减少了现实中人和物的出现,又扩充了舞台时空的表现领域,丝毫不减弱舞台的艺术效果,反道是增添了生活内涵和审美意趣。
剧中的7个角色,或多或少地合并了几个同类型的生活原型,只有事件中的领军人物慕生忠除外,他所说的话,他所做的事,只有60年前这个威名显赫的筑路将军所独有。慕生忠的性格特征和历史形象,十分符合古典戏剧中英雄形象塑造的基本要求,同时,他情绪的多层面和经历的传奇性、丰富性,又为这个人物增添了立体而多维的时代感。
酒,是他一生须臾不可少的东西,是他刚烈忠勇的性情和大西北苍凉苦寂生活的伴生物。剧中驼队进藏任务完成后的庆功宴上,慕生忠以三杯酒“问战友——问自己——问齐工”的唱段,唱出了“为人民谋幸福牢记心间”、“天路并非白日梦”、“一言为定行军令”的嗟叹。这里酒已不再仅仅是酒,而是随着这位筑路将军情绪的发展,让观众触摸到的主人公的思忖、考量,最终下定决心的思维流经。彰显出了开国少将鲜明的个性,同时,也推动了故事的发展。
修路的决心下定以后,他下令捆绑了不想留下修路、行为鲁莽的驼工小韩;在劝导大家时,他狡黠地央求驼工们为他开垦出了27亩菜地,随后又以“你们打了这么个大胜仗,人人不见病与伤”为由,打消了大家“在高原做重体力劳动身体吃不消”的顾虑,用牺牲了的同志的遗愿和为国家干一件大事的理想,去循循善诱大家,充分体现出了他作为职业军人“责任比天大、命令如山倒”的天性和作为工程指挥谋划者的智慧与谋略,一个意志坚定、有情有义、聪慧睿智、血肉丰满的艺术形象腾挪活跃在了舞台的中央。
齐郁清,是作者合并了原国民党起义的少将师长齐天然和旧政府留用工程师邓郁清的原型。他们都是青藏线修筑的功臣,在修筑青藏线的过程中也都和慕生忠的意见或多或少的发生过相左。但,他们一个修筑了至今仍是青海一绝的“万丈盐桥”;一个曾架起过青藏线上的第一座桥梁——天涯桥,是2000里青藏线建设中的唯一的一名工程师。——他们都是青藏线建设的脊梁。剧中,齐郁清代表着从另一个营垒里走来的军人,他们带着悔恨以献祭奠般的真诚投入到了青藏线的建设之中。勘路线、校施工,和驼工们一起在生命禁区里挥汗如雨,以自己的知识和能力弥补着过去岁月对人民的亏欠。面对青藏线建设这一民族共同大业时,齐郁清和慕生忠定下了生死盟约;在西大滩改线问题上他勇敢地坚持己见;当工程进入到最艰难的时期,慕生忠在铁镐上刻上了“慕生忠之墓”,并说道:我在党旗前宣过誓,终身为人民谋幸福,为了天路,就是死,也要头朝向拉萨!齐郁清随即紧跟道:对,我齐郁清一路相随。绝不后退!这时舞台上出现的是慕生忠、齐郁清和战士、民工们一起,在《国际歌》的歌声中紧紧相拥,——这仿佛在告诉人们:这两个原本分属于不同阶级的军人,为着同一目标将信念与意志结合在了一起,是中华民族的同一血脉,使他们肝胆相照、骨肉相连。
驼工小韩,是新编现代京剧《七个月零四天》中最为有亮点的人物设计。古典戏剧中刻意寻求的是英雄人物的完美塑造,而在该剧中作者却用了较大的笔墨着落在了这样一个普通的民工的身上。小韩是1200名筑路驼工的鲜明代表,他们身上既有着淳朴善良、吃苦耐劳的本性,又有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小富即安农民文化心态。他虽发出过:“多年后,人们还会不会记得我们?还会不会知道我们是谁?”的诘问,但最终在慕生忠、齐郁清等革命者的精神感召下深明大义,明晓了 “以大事为先、以大局为重”的道理。他的死,意味深长,也最能叩动人心。一个普普通通的生命自觉自愿地献身在了他未必能完全知晓其伟大意义的工程中。在崇高的使命里,一介平民激发出了我们古老民族久远传统中的那种英雄主义精神。
至于藏族向导丹增、老阿妈的形象设计,以及他们在不同海拔高程施工过程中的戏份,也向人们说明了青藏线是一条汉藏军民共同开垦出的团结路,这条祖辈期盼、荫及子孙的幸福路,同样也流淌着藏族同胞的汗水和热血!
(4)
观众反映,新编现代京剧《七个月零四天》看完以后,总有一种视觉的冲击震撼着心灵。应该说这种震撼和冲击,是新颖的导演手法、富有张力的现代舞美、出新的京剧和交响乐组合、转换流畅的戏剧空间等共同在艺术上呈现出的突破与创新。
在《七个月零四天》里,观众不仅能欣赏到传统京剧的手眼身法、唱念做打,还能见到揉和了藏族锅庄、弦子等民族舞蹈的宏大热烈场面;不仅能欣赏国内著名京剧演员扮演的慕生忠那高亢、明亮、华丽的西皮唱腔以及齐郁情扮演者那沉稳、凝重、舒缓的二黄唱段,还能聆听到唱诵班以歌剧形式唱咏出的慕生忠在高原时的诗歌佳作;既能听到京胡、锣镲、单皮鼓这些传统的器乐奏出的原汁原味的京剧曲调,又能欣赏到西洋乐器演奏出的以藏族弦子、拉伊和青海“花儿”为音乐元素的交响组合。这多层次、立体、多声部的音乐形式的有机结合,既不失“国戏”的端庄大气,又富有着浓郁的地域色彩,同样是听觉上的一次巨大享受。
该剧中的舞美设计和灯光运用是观众们最为赏识、也是议论最多的地方。舞台不是荧屏,戏剧也不同于电影。舞台艺术的时空表现有着它与生俱来的规范和法则。因此,法国古典戏剧中舞美单纯、抽象、服饰华丽的传统,成了数百年来各国戏剧艺术家实践的经典。而我国古代戏剧的舞台设计则更加注重虚拟、形似和象征意义的运用。现代京剧《七个月零四天》正是将这两者结合了起来,创新出了美轮美奂、流转自如的戏剧空间。白绫绸锦是贯穿全剧的一个舞美象征物。它从舞台的上方流泻而下,结合灯光的色彩运用,在演员的手中,时而转换成了冷寂凛冽的雪峰;时而变成了牛羊欢腾的草原;时而又营造出了牛粪火暖的帐篷;时而又模拟出了天路的峻拔和高耸。或象征、或拟人、或状物,将一种线条的美感涂抹上了情绪的氛围,既抽象又深含意蕴,给人耳目一新的感受。
艺术手段的大胆创新,源于这出新编现代京剧在艺术手段上的大胆的融合。在这部京剧的筹划与制作中,青海演艺公司大胆而富有魄力的邀请到了国内艺术和戏剧界的各路精英。以国内著名的诗人来担任编剧,以享誉军中舞蹈编导担纲导演,还特邀作品颇丰的京剧作曲家、资深的舞美灯光设计和国内知名的京剧表演艺术家与青海当地的青年演员共同联袂演绎。这就使该剧在遵循戏曲艺术规律的基础上,更多地体现出了跨界与融合的魅力,取得了骄人的成功。
责任编辑:潘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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