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祥临：推进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 构建农产品质量安全体系

 

徐祥临 中共中央党校经济学教研部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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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讲在“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这个大题目下，着重谈“农产品质量安全”这个问题。

一、习近平总书记高度重视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和农产品质量安全问题

十八届五中全会以后，习近平总书记把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作为整个供给侧改革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给予了高度重视。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内容十分丰富，涵盖了农业发展乃至整个农村经济发展中的主要问题。本讲主要从农产品质量安全这个角度来切入，学习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讲话精神。

农产品质量安全问题由来已久。多年以来我们发生过有毒大米、瘦肉精猪肉等问题。这些问题它已经构成公共安全问题，多年来都是受到高度关注。2017年1月3日，张高丽主持召开国务院食品安全委员会第四次全体会议，习近平主席和李克强总理对食品安全工作作出重要指示。习近平主席指出，民以食为天，加强食品安全工作，关系我国13亿多人的身体健康和生命安全，必须抓得紧而又紧。这些年，党和政府下了很大气力抓食品安全，食品安全形势不断好转，但存在的问题仍然不少，老百姓仍然有很多期待，必须再接再厉，把工作做细做实，确保人民群众“舌尖上的安全”。加强从“农田到餐桌”全过程食品安全工作，严防、严管、严控食品安全风险，保证广大人民群众吃得放心、安心。李克强总理也对食品安全问题作了批示。

过去，“民以食为天”主要是讲粮食够不够吃的问题，也就是数量问题；现在，农产品数量问题解决得比较好，但农产品质量安全却出了问题。“食品安全”比“农产品安全”要宽泛，我们这里讲“农产品的质量安全”主要是讲第一产业（如种植业、养殖业）的产品质量问题。。

我国最高决策层是高度重视农产品质量安全问题的，把它作为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重要内容。这是第一个大问题要表达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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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我国农产品质量安全标准

普通老百姓往往是凭经验来判断农产品是不是安全。很多人很注重自己的身体健康，采取了一些传统办法。比如，很多城里人到农村租地，在那儿按照传统生产方法生产农产品，不施农药、化肥或者尽量少施，而使用农家肥。这样的农产品自己种自己吃自己消费，一般来说是很安全的。还有更多的人同按照传统有机农业生产方法来生产农产品的企业建立固定的产销关系。这种产销方式，一般来说农产品的质量是有保障的。

但是，作为一个学者，我必须指出，你自己种的农产品不一定安全。比如，土壤有没有农药、重金属残留超标的问题？不要说施过农药化肥的土地，自然界也有些土地从生产某种农产品的角度来看就不是安全的，个人就不一定知道自己生产的农产品是不是安全。

既然食品安全问题已经成为公共安全问题，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依靠政府。中央在反腐败中讲“信任代替不了监督”，监督要有标准，还要有体系。农产品质量安全问题的解决要靠政府来承担起公共安全责任。多年来，党中央、国务院和各级党委、政府都高度重视食品安全问题，特别是农产品质量安全问题，先后制定了多种农产品质量安全标准，并且都有明确的标识。按照业内的行话说，这个标准就是“三品一标”，“三品”即无公害农产品、绿色食品、有机食品；“一标”即地理标志农产品。这是国家制订的规范农产品标准，我称之为国家规范型标准。所以，我们要想在市场上区分农产品的安全性，就要看有没有“三品一标”的标志。

无公害农产品标志是“第一品”。

 

绿色食品标志主要是指农产品，但也不限于农产品。

然后还有中国有机产品的标志和农产品地理标志。

 

这四种标志有什么区别呢？这里作一简单说明。无公害产品、绿色食品、地理标志农产品这三个标志是农业部主持制定的农产品质量标准。在这三个不同的质量标准下，农产品的质量有不同的档次。在日常生活中，很多消费者要无公害农产品，这个愿望是好的，也是应该的，但是，无公害农产品与绿色产品、地理标志农产品相比，它的质量标准稍微要低一些。中国有机产品的标志是由国家质量监督局制定的，与国际市场农产品市场接轨，在国际上更具有权威性。

作为消费者，要在市场上注意这个问题，不要走马观花地看到什么光鲜就买什么，而要看它有没有农产品质量安全标志。得到国家权威部门认可的农产品的质量一般来说是比较好的，如果有问题的话，也一般是由于流通环节的有些工作人员不负责任造成的。这几种标准对于农口或者党政机关指导农村经济发展、发展现代农业非常重要。一个地区的现代农业发展得怎样，最终由市场说了算。要想把农产品很顺利而且在价格上让农民比较满意地销售出去，农产品质量安全标准认证就非常重要。所以，农口的同志要指导当地现代农业的发展，一定要注重“三品一标”的认证，你取得的认证越多，档次就越高。所谓档次越高，就是要有机食品认证、地理标志农产品认证和绿色食品认证。相对来说，无公害农产品的标准就低一点，认证起来比较容易，但首先得达到无公害的质量标准。我建议农口的同志要高度重视，不要光是调整农业生产结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这个话说得很漂亮，但是有多少有机农产品？有多少地理标志农产品？有多少绿色食品标志农产品？说不出来可不行。大家一定要高度重视，而且推广发展到什么程度，要做到心中有数。

 

三、我国农产品质量安全区域化管理的成功范例：安丘市

第三个大问题，我要讲一个我国农产品质量安全区域化管理的成功范例——山东省安丘市。安丘市是山东省潍坊市的县级市，有1760平方公里国土，94万人口。2015年，该市农产品出口创汇额达到3.5亿美元，向国内大中城市销售农产品96万吨，农民人均纯收入14047元（全国平均为10772元）。安丘市农业发展取得这样的成绩，主要是由于安丘的农产品质量过硬。值得一提的是，安丘市农民人均纯收入主要是靠农产品的销售（而且主要是生产出口创汇的农产品），而不像有些地方的农民靠外出打工或者其他非农产业获得收入。

2016年， 国家质检总局公布了年审合格国家级出口食品农产品质量安全示范区名单，安丘市再次荣登榜单，连续六年蝉联此国家级荣誉。2011年1月，安丘市被国家质检总局确定为首批全国出口食品农产品质量安全典型示范区。截至2015年年底，安丘市得到国家权威部门认可的“三品一标”农产品总数达267个，生产基地达50．13万亩（大概占安丘耕地面积的一半）。我国质检总局制定《初级农产品安全区域化管理体系要求》就是以“安丘模式”为模板制定的，换言之，安丘市是产生标准的地方。从销售产品的角度看，附加价值最低的是卖产品，卖产品之上是卖技术，卖技术之上是卖商标，最了不起的是卖标准（或者不用卖标准，而是“我出标准，你来遵守”）。卖标准是市场竞争的最高境界。

安丘市今天的现代农业发展成就是在严酷、激烈的国际农产品市场竞争中形成的，是被国外高标准的农产品质量要求和检测标准给逼出来的。安丘市挨着寿光市，要想在国内农产品特别是蔬菜市场上与寿光市竞争太困难，所以另辟蹊径。寿光主打国内市场，那安丘就主打国际市场，这是当初安丘发展蔬菜产业的大背景。2000年之后，安丘大体上就实施了国际蔬菜农产品市场的战略，2007年出口达到2.4亿美元，是全国最大的县域农产品出口地区。

2007年,日本为了保护本国农民的利益，阻止中国农产品进口。但这个违反WTO规则，于是日本就提高农产品进口标准，施加技术壁垒。像生姜、大蒜，日本的进口检测就有800多项，一项一项指标给你检测，有一个项目不合格就算你不行，就退货。这是WTO规则在世界通行之后，各国保护本国市场的一个常用手段。安丘市就曾遭遇退货的打击。

 

在当时严峻的形势下，时任市委书记王继怀同志带领一班人首先向农产品出口的经销商搞调研，了解到被打回来的农产品都是因为日本对农产品进口质量要求大幅度提高了。但是新标准的要求不是不能达到的，因为日本国内农户在农协组织下也按照同样的标准进行生产。日本农户能生产出的农产品，中国的农民也能够生产出来，这个毋庸置疑。明白了这个问题之后，安丘市实施了农产品质量安全区域化建设战略，实质就是在政府的支持领导下，把农民组织起来搞农业标准化生产。

安丘市农产品质量安全区域化建设的具体内容，首先,标准化基地建设是基础。在这个基地里，要推行良好的农业操作规范。标准化基地生产管理的模式是“公司+基地+标准化”“公司+农场+标准化”“农民合作社+基地+标准化”，强调了公司、农场、合作社,没有农户。也就是说，一定要有组织，农户是基地的组成部分，得按照基地的标准搞农产品生产。什么叫标准化？就是要统一品种，统一农业化学品供应，统一技术指导。总之，技术指导一定要统一，一定要按照良好的农业操作规范来做。

一般来说，做到统一品种、统一农业化学品供应、统一技术指导就没有什么问题了，但是信任不能代替监督，还要进行质量检测。为了出口的农产品符合日本、韩国、香港、欧洲的质量标准要求，安丘市花200多万美元进口了德国的一台精密检测设备，只要是这台设备检测达到质量标准的，那在世界是通行的。如果检测出问题，首先安丘市县级市就要追究乡镇领导的责任，主要是那些主管农业的副镇长、副乡长的负责；然后乡镇主管的领导要追究是哪个村生产的，村里也有领导，有村党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农业合作社的理事长；最后哪一户生产的，就要追到这一户。追查到某一户了，问题就严重了。严重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当期你的农产品就不能再出口了，第二年也不行，总之，你的农产品不许参加出口了，这就大大的影响了他的收入了。如果没问题了，再统一收购、统一销售。总之，在前面四个“统一”的前提下，统一收购、销售的农产品在质量上是没有问题的。

按照农业标准化进行生产，生产的农产品不但质量好，产量也高，从投入产出的角度来看也是最好的。道理就在于，产品从品种的选择到播种、栽培、管理、收获一系列的过程，都是科技人员经过反复实验，优中选优，最终确定的技术操作规范，这是一个提高农业经济效益的有效手段。农民只要照做，就既省力又省钱，产量又高，质量又好，当然就有竞争力，农民的收入水平就高。所以，安丘的农民不用背井离乡去打工，靠农产品生产的收入就高出全国农民人均纯收入的一大部分，道理就在这里。农口的领导干部一定要明白农业标准化生产，它是一个推动我国现代农业发展的有效途径，这是被发达国家反复证明的经验。

地理标志产品为什么在市场上很有竞争力呢？因为地理标志农产品一定要强调地域，比如，同样是大葱，安丘的大葱和寿光的大葱就不一样，它是独一无二的。地理标准具有唯一性。所以，安丘很重视地理标志的认证，有很强的市场竞争意识。

 

四、构建完善的农产品质量安全体系

农产品质量安全问题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农产品生产问题，还涉及整个农业生产要素如何配置、农业生产关系如何构建的问题。换句话说，农产品质量安全实际上涉及农村的全面深化改革问题。要想把这个问题解决好，单纯抓农产品质量安全会有一定效果，但是它的普及就会存在问题。安丘农产品质量安全区域化管理的经验，从2007年到2017年整整十个年头，全国很多地方都学了，但是并不普遍。可以确定，在技术上是没有问题的，为什么十年来安丘的模式没有全面铺开？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就要深入学习领会习近平总书记对深化农村改革的目标模式所进行的顶层设计，因为这个顶层设计是科学的。

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深化农村改革发表了一系列重要讲话，内容非常丰富。有两点是特别重要的。一是要坚持土地归农民集体所有，坚持农村基本经营制度。二是通过供销合作社综合改革，构建为农民提供生产生活全方位社会化服务的经营体系。从农产品质量安全这个角度来看，我着重解读第二个要点，因为它和农产品质量安全是密切相关的。

习近平总书记对供销合作社是寄予厚望的。2014年全国供销合作总社成立60周年，习近平总书记给了一个批示，核心的意思就是要求供销合作社系统要成为“为农民生产生活服务的生力军和综合平台”。“生力军”就是非常有力量，非常有战斗力,能解决农民的问题；关键是“综合平台”。

2015年，中共中央、国务院下发了11号文件，主题就是深化供销合作社综合改革，其实就是要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在供销合作社成立60周年时的批示。2016年，习近平总书记考察了黑龙江的现代农业发展情况时指出，农业合作社是发展方向，有助于农业现代化路子走得稳、步子迈得开。这就告诉我们，在大力发展农民专业合作社的同时，要大力发展综合性农业合作社体系。所以，从将来改革的目标模式来看，供销合作社体系就是为农民生产生活服务的合作社体系。

习近平总书记的博士论文就是研究中国农村的市场化问题，研究得很清楚，可谓是这方面的专家。农户承包了集体的土地，完全靠一家一户分散单干不能解决和市场对接的问题。应该把农民组织起来。2007年，我们开始实施新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农民专业合作社法》，农民专业合作社就是围绕着某个产品搞生产，对发展农业专业化生产起了很大作用，但是单纯搞某种农产品的生产，而没有信用合作、没有资金保障、在购买销售上不能提供支撑、靠一个能人带领几十户几百户去干，困难是很大的。特别是，你干成了，旁人都跟你学，一学农产品数量就多了，价格就下降了，下降之后就很可能亏本，社员就会埋怨带头的理事长。所以，这个专业合作社是有它的缺陷的。习近平总书记对这套东西研究得很透，一直都在挂念这个问题，他到中央工作以后，对供销合作社的作用高度重视，所以才有2014年的批示和2015年的11号文件。

 

中央确定山东、河北、浙江和广东这四个省为供销合作社改革试点单位，这四省已经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但我认为和总书记设定的目标模式还有一定的差距。我国台湾省、日本、韩国在这方面的经验比较成熟，在国内没有很成熟模式的情况下，我把日本的情况给大家作一个介绍。

日本现代农业生产体系

日本的现代农业生产体系是农业协同组合组织农户发展现代农村经济的组织体系。组合员（即农户）参加农业协同组合，这个农业协同组合是在市町村的范围内组织的。（日本的政府分三级，有中央一级政府，日本首相来了，咱们总理来接待，外长来了咱们外长来接待，这是中央一级；日本的中央下边叫都道府县，他们的县长来了，咱们应该省长来接待；都道府县下面是市町村，日本的村长来了，咱们中国要县长接待，起码也是乡镇长来接待，村长接待就有点不对。）日本农民要是想参加农业协同组合，就到其所在市町村的农业协同组合报名加入就可以了，会费很少。

 

市町村的农协从上到下，有农业技术推广服务的部门，还有经济部门，就是购买和销售，主要是购买农业生产资料、销售农产品。信用就是金融，存款和贷款，包括理财等等。共济就是保险，如果有灾害，保险部门可以补偿，当然农户要交保险费。所以，市町村这个农协给农户提供的服务，从生产到生活、从摇篮到坟墓都提供了。有了这样的体系之后，农产品的质量安全就有了比较充分的支撑。在市町村上边的都道府县也成立农协组织，叫联合会，也都有相应的部门和下面对应，然后在全国的城市也成立农协组织，也是和下边一一对应的。所以，整个日本的农协是成体系的。这就使农民的利益得到了充分的保障，农民就有了积极性，农产品市场才有充足的供应，农产品质量才有保障，农产品的消费者才能获得根本利益。这个根本利益首先是数量足、质量好。在国际农产品供应相对过剩的大格局下，质量是更重要的。

为什么讲习近平总书记高度重视供销合作社的改革呢？其实从改革目标模式来看，我们中国供销合作社的改革一旦成功，它是既有利于生产者，也有利于消费者的。所以，我们要想彻底解决农产品质量问题，单靠监督是不行的，单纯靠抓也不行，要有体系。习近平总书记认为农业合作社能让农业现代化路子走得稳、迈得开，这是有科学根据的，也是有实践经验可以证明的。

坚决按照习近平总书记的顶层设计理念推进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我国城乡居民就能够吃得饱、吃得好，吃得安全，而且让种田农民收入大幅度增加，实现城乡居民收入均等，城乡发展一体化，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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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余永峰

文章来源：http://www.71.cn/2017/0113/930368.shtml